與白娘子由妖而仙的過程相對應,作為白娘子對立面的法海的形象則發生了相反方向的轉化。法海本是秉玉帝令代表著正義來以法降妖的,但在後來流傳的情節中,連水漫金山造成的荼毒生靈的罪過,也由法海來承擔了,後者最後只得逃進了蟹殼中,儼然已是妖的結局了。
可見在傳說的成熟期,法海與白蛇的仙—妖角色已發生了逆轉。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的,“凡有田夫野老,蠶婦村氓,除了幾個腦髓裡有點貴恙的之外,可有誰不為白娘娘抱不平,不怪法海太多事的?”推動白娘子和法海的形象發生變化的,恐怕正是民眾的這種感情。
而白娘子亦妖亦仙的形象在近世流傳中逐步固定下來,並且成為此傳說最具魅力的關鍵因素,除了這種民眾感情外,恐怕還有更深厚的文化淵源——它是民間觀念中兩種女性原型形象(妖與仙)的結合。試想,如果白娘子純粹是一惡妖(故事將僅以正義降妖為主題,如早期文本體現的那樣),或者白娘子只是人間一普通女子(近世的確也有這樣的異文,將白素貞形象去神化,故事轉化為以男女私奔為主要情節),此傳說又怎會有如此廣被流傳的光彩?
原型形象之所以具有強大的感召力,一方面——如榮格所說——是因為這些意象體現出某種原始的、深刻的集體觀念和經驗,另一方面,這些意象又成為很多通行的實踐的源頭,並相互映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