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語言並非“狂歡化”,而是帶著悲傷的土地中蹦出的泥土腐味氣息。即便面對殘酷的傷痛記憶,莫言也沒有使自己的小說停留在“傷痕文學”上,而是在超越中升華為一種充滿了民間性的“歡樂文學”。他對民間悲苦生活的表達和講述,既不是哭訴,也不是恐嚇,更沒有製造壓力,給心靈投下陰影,而是給人一種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他以其有意味的文學形式,既凸顯了生活的殘酷性和荒誕性,又消解了殘酷生活帶來的陰沉、死亡的氣味,也揚棄了片面的“嚴肅性”,從而體現了文學“民間性”中本質的歡樂精神。莫言以一個作家特有的立場和方式,有效地介入了當下中國的現實。莫言駕馭語言文字的能力非常強,在他的作品中會看到紛繁的色彩,有時候會感覺“土得掉渣”,從而顯示了濃厚的地方色彩,同時他的叙述技巧又受到外國文學的影響,是一個奇妙的結合。這位中國北方農民的兒子,用語言的犁頭,犁開了古老中國鄉村沉默的土地,從大地的深處開掘出鑽石般光芒四射的文學礦藏。莫言筆下的中國大地,是一個苦難與歡樂交織在一起的密林,一個充滿生命活力和歡樂的世界。他筆下的“高密東北鄉”,已然成為中國社會的一個清晰而又精確的縮影,一個真實的驚心動魄的生活世界。
一個人獲獎,並不必然代表中國文學登上世界文學之巔;正如無人獲獎,也不必然說明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園林裡無一席之地。文學意義上的莫言,引發人們重新關注文學,思考什麼是“作家”。正如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知名漢學家馬悅然一再所講,諾貝爾文學獎的唯一評判標準就是文學。既沒有必要將其獲獎過度拔高,也無須上綱上線。莫言的文學成就建立在他的卓越文學語言、結構和表現能力,以及他的豐沛人性關懷上。
作為文化符號的莫言
莫言獲獎與中國今日的國際地位有關。但若以此證明中國文學的崛起,則仍難以擺脫東方主義的窠臼,仍沒有擺脫“被看”的心理,是缺乏文化自信的一種表現。事實上,中國當代文學的孱弱,離文學強國之夢還差得很遠,向世界文學學習和開放仍是中國文學發展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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