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的問世奠定了阿來在文學界的地位。很多人看到的是阿來《塵埃落定》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後的光芒,但在這之前,阿來所經歷的內心沉澱與掙扎鮮為人知。
寫作相當於一湖水決堤而出,把所有情感的蓄積揮霍得一幹二淨
當《塵埃落定》引起的喧嘩逐漸散去,阿來回歸故土,久久凝望窗外蒼茫浮雲和遠山斑駁的積雪。在他心中,《塵埃落定》是他對康巴故土的一個交代。在那片土地上,一直都深深印刻著他出發時留下的足跡。那片土地、那些足跡,當他一次又一次回到故鄉,從頭把自己書中歌咏的嘉絨大地走了一遍之後,童年的記憶、兒時的觸感在他內心深處呐喊,他提起筆,繼續寫作。
繼《塵埃落定》之後,2005年,阿來又推出了長篇小說《空山》。當年的《塵埃落定》用鮮血和死亡、用黑夜的意象象徵一個時代的終結,如今的《空山》則用漫天大雪、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的空山象徵未來的不可預測和人對未來想象的無力感。
寫詩出身的阿來,喜歡拿捏語言的表意尺度,力圖用簡潔精准的用詞勾勒人心世態。這種詩性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他擅長片段式表達,擅長在精致和細微處透視宏大,擅長在故事中營造特殊的“意境”,擅長從容而淡定的敘事腔調。同時,在漢藏兩種文化之間徘徊的阿來,帶著與生俱來的特殊氣質。阿來自己對《空山》的滿意度勝過《塵埃落定》。他認為《空山》不論在寫作技巧,還是故事敘述方面,都比《塵埃落定》嫻熟。他還開玩笑地說:“寫作,當然是會越寫越好,越寫越有感情的。”
阿來說,他在中國文壇中並不是一位高產的作家。他不喜歡太快地寫作,甚至有些討厭沒日沒夜地面對文字,無情敲擊鍵盤。2009年,一貫慢工出細活的阿來終於推出新作《格薩爾王》,這距他的《塵埃落定》已經11年。這些年,阿來始終以藏族題材為背景創作小說,他像一個國王在自己的疆域馳騁。
阿來的寫作為何總是如細水長流般,慢慢地,慢慢地……他有個著名的理論:“就像轟轟烈烈談過一次戀愛之後,馬上又開始和另一個人再這麼刻骨銘心地來一次,我做不到。小說寫作對我來講,不是這麼簡單的事。”阿來的內心裡,對於文學創作的觀點一直很堅定。他認為,文學創作必須融入個人深刻的情感體驗,書寫中自然就有巨大的情感投入。所以,每當他寫完一部作品,都不能馬上就進入下一部作品的創作。不是因為沒題材,也不是因為身體太疲憊,而是經過前一度的寫作,總會覺得情感上空空蕩蕩,再怎麼努力,也沒有表達的欲望。每一次提筆,對阿來來說都是一次情感的蓄積,這個過程,就如一潭山谷間的湖泊,慢慢被春水盈滿。他認為,寫作相當於這一湖水決堤而出,把所有情感的蓄積揮霍得一幹二淨。“下一本書,我得修好堤壩,等水再次慢慢盈滿,再次破堤。一部長篇的寫作,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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