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周報:但是有人說你五十歲以後寫的文章,常有一股暮氣在裡面。
賈平凹:人到一種程度,就要說啥話,到中年以後就完全說自己的體會,不說那些華麗的東西,而是從平時、樸素的角度來講話的。
時代周報:汪曾祺先生是我非常喜歡的作家,他的字也寫得好,畫畫得清雅。《受戒》是他在六十歲寫的小說,還保持了那種清新、淳樸、鄉土的氣息。這是不是很值得研究?
賈平凹:每一個作家都有個人的情況,或者因為他的能量的大小問題。其實人幹的東西,最後都是能量的東西。你能量大就走得更遠些,你能量小很快就消失了、衰敗了。一個藝術家都必須有能量。看你是一個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我覺得是比能量。
時代周報:現在回過頭來想,商州鄉土的氣息,是不是你能量的源泉?
賈平凹:最早是以那個為根據,後來不停地擴大了。這十年寫的長篇基本上還是借用那個殼子,但實際上內容已經放大了。我這十年的小說,早都改了傳統的東西,不相同了。我最早寫字喜歡的是魏碑,但寫寫就不喜歡了。那些東西我怕太過了,啥東西一過就做作了,不自然。小說也是那樣。
時代周報:從氣來講,你的小說和字畫裡面為什麼老有一種禪的味道?
賈平凹:我比較安靜,比較沉穩一些,就有力量一些。所以,我的字越放大越好看,小了反而寫不好。但是,安靜也是佛裡面講究的一個東西。所以,各種字體能夠看出這人當時的生命狀態,所處的環境,包括弘一法師寫的字,很安詳,是寫經文,必然就不一樣。像顔真卿是當大官的,寫字是很恢弘的氣象。所以人說:文如其字,字如其人。我沒見過人,我把你的字一看就知道你這個人富貴不富貴,當然富貴和窮酸不影響藝術的大小,但是當中能看到是一個什麼樣的命運,性格怎麼樣也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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