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3月31日電／歐陽文章：水繪園札記
作者 歐陽文章 北京 經濟學研究學者
嘗游然不讀，故複游水繪園。讀後感慨系之，遂札記。
如夢複如煙，當屬如皋水繪園。餘知冒襄之水繪園，然嘗讀襄《影梅庵憶語》未述及之，不得其解。幸有文獻載，古時水繪園板橋清溪，高樹深竹，院落田疇，遠煙隱隱有古城墻，野幽之氣躍然紙上。
丙申（公元2016年）秋日，餘及眾同窗興游其內。梨雲漠漠，涼雨瀝瀝，餘興致濃然，呼喚同窗。且游且讀，深感意境幽邃，尤感襄姬之戀感天動地。
君不見，園門粉墻黛瓦，鏤以蕉葉梅花，門懸主人自書“水繪園”匾額，字頗古秀。長廊墻刻《重修水繪園記》、《冒辟疆傳略》、《董小宛傳略》及懸襄之字畫數幀。
君不見，廊外見溪水回環，樓亭叠綴，水木明瑟。廊折而通壹默齋，齋南有竹岡曰妙隱香林，北擴水榭，竹樹環合，憑欄凝睇，一望空濛，悄愴幽邃。湖上雨珠紛紛，點出千萬微漪。董姬詩雲：“病眼看花愁思深，幽窗獨坐撫瑤琴。黃鸝亦似知人意，柳外時時弄好音。”出閣見群鳥飛集頭頂，於枝頭啁啾不已，恰應詩景。悟一“獨”字，定然遐想姬姿。
君不見，煙潑玉亭有“月漉漉，波煙玉”之朦朧。襄謂“姬每誦此三字，則反覆回環，日月之精神氣韵光景盡於斯矣。人以身入波煙世界之下，眼如橫波，氣如湘煙，體如白玉，人如月矣，月複似人。”時逸氣靜，涼月西斜，董姬亭中半倚，感秋而生無限凄婉，如芳蘭在幽穀，孤鸞於雲霧。襄亟憐之而擁之入懷，指掌相交，鬢頰厮磨。唏！月朦朧、煙朦朧、情朦朧，此堪比寶黛梁祝之戀，乃千古溫艶是也。
余悟其道，以水為魂。水繪園以水而繪園，獨具一格。閣西迭嶂數仞，為澀浪坡，下小石離列可坐，石渠形如回觴蘭渚。據雲襄常修禊日作曲水之招，朋侶雲集於是，共解春衫，箕踞豪飲如嵇阮，題咏賞吟似李杜。此乃水之緣；
坡後土岡平緩，有小橋流水，有舍曰匿峰廬。坡下躡石穿洞，見湖中有石出水中，蜿蜒為徑，通月魚基，基上石桌凳孤峙中流，恰宜小酌。此乃水之韵；
沿湖北城墻下，石徑穿竹林，雨浸杆杆青碧，竹內有碧落廬，筼簹雨水摩戛，音切切瑟瑟。此乃水之夢；
亭畔累丹石數丈，參差凸凹，竅通上下，明暗交接，杳冥莫測。古藤盤踞圍石，石桌可對枰、對茗、對影成三人。此乃水之情。
登眺全園畢收眼簾，會水交通，淼淼粼粼，繪然如畫，歷歷可指。今雖重修，有其蕭然颯然之氣，反嘆勝游之難繼，歡會之不可常也。餘驚嘆水之魂、繪之靈、園之幽，皆緣於襄姬之幽戀，乃天下獨有。
丙申秋，北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