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出來時,高志宏臉上厚厚一層灰,半個臉憋得紫青,眼珠眼白處全部充血,沒了正常顔色。嘴大張著,裡面塞滿的塵土被一點一點摳出來。大院裡80多戶人家,她是最後一個活著出來的人。
楊玉芳也被人從廢墟裡救了出來,鄰居拽了半條窗簾給他蓋著身子。唐山下雨了,暴雨狠狠砸落地面,楊玉芳躺在地上,旁邊泥水流成了河,空氣中漫著嗆人的塵土炕坯味兒。
高志宏的爸爸和妹妹死了。媽媽被砸成截癱。
活著的人,都呆傻了。沒有放聲大哭,顧不上撕心裂肺。認識的人見了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話是:“你家死了幾個?”
截癱患者
高志宏在坍塌的房蓋上躺了兩天兩夜。一到夜晚,斷了電的唐山漆黑得瘮人。“媽媽、弟弟,你們在哪兒?”她看不到,伸手摸索著。睡在一旁的弟弟按住了她的手,“姐,在這兒。”
7月30日,軍隊進城,傷員漸漸被運出了唐山,前往各地治療。31日,楊玉芳乘傷員專列前往江蘇省南通醫學院附屬醫院接受救治。高志宏也被送上了前往江蘇徐州的車。
31日晚的徐州火車站燈火通明,運送唐山傷員的專列一停,徐州各處醫護人員就開始“搶”傷員進行救治。高志宏的衣服上有個紅牌,上面被唐山玉田赤腳醫生寫了“危重”兩個字,她最先被徐州鐵路醫院“搶”去救治。“當時我還覺得好笑,我除了腰疼,身上哪都沒破,意識也清楚,怎麼就危重了?”高志宏的手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當時她只知道自己:胸12、腰1、腰2脊柱粉碎性骨折,不銹鋼板植入體內固定脊椎。
幾個月後,高志宏依然在病床上無法起身,她從護士口中聽到了“截癱病人”,心裡明白了。
相處多年的男友來看高志宏,推著輪椅和她曬太陽。“咱倆要是看電影,我走路進去,你輪椅進去,多難看呀。”兩人一起買了只雪花梨,切開兩半,在病房分著吃。高志宏知道“分梨”的意思,性子倔的她只說了句:“這梨真甜”。
此時的楊玉芳躺在江蘇南通醫學院附屬醫院,他受傷的部位和高志宏幾近相同。護士從家裡拿來了兩條大尾金魚放在他病床頭。他看著魚偷偷地哭,寫了句詩:“魚雙水中游,人孤床上愁”。
1980年夏,傷員們全部轉回唐山本地進行治療。躺在擔架上下了火車的楊玉芳用厚棉被緊緊捂著自己的頭,“一個年輕小夥子,癱著回來了,這一輩子丟人不!”哪怕是和自己的親姐姐,楊玉芳都不想說一句話。
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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