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年,移居香港17年的黃埔十四期步兵科學生鄭國雄,從香港搬回了廣州增城的老家。“文革”時他成了“反革命”,關進牛棚常常挨打,妻子承受不了,得了精神分裂症,1979年離世。鄭國雄那時遷往香港,與弟弟團聚,也躲避不可預期的災禍。而香港回歸,意味著“兩邊”又一樣了。
2014年6月16日,黃埔軍校建校90周年。黃志英受邀參加了在深圳舉辦的“驚濤偉岸——黃埔軍校90周年致敬展”。蔡建祥還找來了幾位老人家:黃埔軍校第十四期炮兵科程西平,第十七期步兵科袁學姜、萬麓斌。鄭國雄因為年事過高(1912年出生),沒有出席。
幾位曾經先後移居香港的老黃埔,在回響著校歌的展廳裡相遇了。多年來的唏噓往事,開始在他們老邁的骨骼裡嘎嘎作響。
你怎麼還不走?
程西平是在廣州解放當天,倉皇逃到香港的——香港回歸以後,他已經習慣使用部分內地的語匯,比如“解放”。
他清楚地記得廣州“解放”的日子:1949年10月14日。前一天,這個國民黨中校還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抗戰勝利後,程西平曾在國民政府聯勤總署廣州水運辦公處任參謀主任,幫助美國太平洋艦隊運送日本降兵。國共內戰,他依然只是運兵,沒和共產黨交過火。他不了解共產黨,但自覺沒什麼問題:“我們參軍抗戰,和日本人打了八年,有什麼錯誤呢?”
但10月13日那天他走在大街上,意外地碰上一個很久不見的中學同學。“你怎麼還不走?”同學一見他就愣了,問道。
這位同學一直在廣州搞地下工作,共產黨經費少,經常生活都成問題。一有問題,他就跑來找國民黨程西平。程西平也大方,對這個“匪共”,他要錢給錢,要衣服給衣服。
“我為什麼要走?”程西平也愣了。
“你不明白的。你已經幹到中校了,不走,就一定會被清算。你討飯也得走,不要考慮。”
程西平半信半疑。但當晚,他還是迅速把必需品打包,趕第二天一大早的火車,從老廣九線奔向香港。後來他知道,那是最後一班通往香港的火車。
和程西平不一樣,黃志英一直非常清楚,自己既不能去台灣,也不能留在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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