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一時語塞,他明白這句話的份量。就在兩個月前的7月16日,蘇聯政府撕毀了同中國政府簽訂的幾百個援助合同,並通知中國政府,自1960年7月28日到9月1日撤走全部在華蘇聯專家,並終止派遣專家。他還命令蘇聯專家撤走時帶走全部圖紙、計劃和資料,並停止供應中國建設需要的重要設備,大量減少成套設備和各種設備中的關鍵部件的供應,使中國250多個大中型企業和事業單位的建設處於停頓、半停頓狀態。這種做法且不論道義上和政治上的責任,就是從國際法上講也是不允許的。赫魯曉夫將意識形態方面的分歧擴大到國家關係上,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
宴會上,赫魯曉夫不再談援助,也不再談阿爾巴尼亞,索性將矛頭直接對准了他正在隆重接待的中國客人。
“鄧小平同志,你們中國在斯大林問題上態度前後不一致。”赫魯曉夫煞有介事地將淡淡的眉頭皺成肉疙瘩。
“我們的態度是一貫的。”鄧小平回答得很乾脆。
赫魯曉夫皺著眉頭說:“你們開始擁護我們,後來又反對我們。”
鄧小平嚴肅地說:“擁護什麼?反對什麼?這個問題要說清喲。反對個人迷信,我們過去擁護,現在仍然堅持。在我們黨的八大會議上,對這個問題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少奇同志向尤金大使也講明了我們的態度。你問問米高揚,他到北京來時我們對他講沒講過?……錯誤當然要批,功績也一定要肯定。我們反對的是全盤否定,尤其不能採取秘密報告的方式,惡毒攻擊。這種做法所帶來的後果,你一直認識不足。……因為我們比任何人對個人迷信的體會更深切,受害也最深。……要批判,但不能全盤否定,尤其不允許以反個人迷信來影射攻擊其他兄弟黨。”
赫魯曉夫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而其狡辯卻是稀奇的。他說什麼:“高崗是我們的朋友,你們清除了他,就是對我們的不友好,但他仍然是我們的朋友。”鄧小平顯出少有的嚴厲,甚至是一種歷史的莊嚴:“這可是你說的話啊。你這個講法要記錄在案!”
赫魯曉夫在一些重大場合說話往往缺少深思熟慮,有時甚至不計後果。這個弱點恐怕也是導致他最終下台的原因之一。他就在宴會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發洩情緒說:“你們不是喜歡莫洛托夫嗎?你們把他拿去好了,把他給你們。但高崗是我們的朋友。”
“荒唐,簡直是無稽之談。”鄧小平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遇到這種水平的對手,當然沒有必要再與他多糾纏。蘇共中央主席團的成員們都知道赫魯曉夫又失控了,他失控後的亂放炮往往帶來極大的被動,便紛紛起來打圓場,趕忙敬酒,借此阻止赫魯曉夫亂說。赫魯曉夫感覺自己說話失控,也尷尬地借碰杯轉了話題。
二
鑒於蘇聯在布加勒斯特會議上散發了點名攻擊中國共產黨的“通知”,這一次,我國代表團就其“通知”中的指責做了答復。許多兄弟黨看到中共代表團的“答復”,才感嘆說:“我們原來沒想到,中蘇兩黨的矛盾已經這麼大了啊。”
實際上,在蘇共中央宴請26國黨的代表團時,蘇共與中共這種矛盾已公開於世界各國共產黨的面前。
“現在我們在關於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看法上,與中國同志有分歧。根據中國發表的文章《列寧主義萬歲》,我們說,他們有一些極左的觀點。”赫魯曉夫以主人身份舉杯敬酒時,又開始攻擊中國共產黨。他講到這里,目光從眼縫中射向康生:“這些個東西都出自你的手筆吧。”鄧小平仍以泰然自若的神情將話截過來:“關於對國際共運的看法,是當前各黨面臨的重要問題。各黨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嘛,不能以你劃線。”
“你們說社會主義陣營要以蘇聯為首,但我方提出的意見,你們並不接受,”赫魯曉夫情緒又開始激烈了,“蘇美戴維營會談你們就唱反調。”
“我們是唱反調,”康生冷冷地說,“沒有中國參加簽字,你們簽字的任何條約對中國沒有約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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