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水總是深的”
南方週末:我們看您的簡歷,似乎在社會的各個層面都有經歷,是不是?
萬鋼:我的角色轉變跨度比較大,16歲時從上海去東北插隊,在農村勞動、生活了七年,耕過犁、翻過地,做過倉庫保管員、出納員,開過拖拉機,當過生產隊長。這段經歷特別重要,讓我對國情有了深入了解。
從學術跨度說,我進大學時學路橋,“文革”結束後學校又派我去學物理,之後又到哈工大進修,又讀同濟大學固體力學研究生,之後又去德國讀機械方面的博士。
在工作上也有很大的跨度。我在奧迪,從前端的技術研究到後端的銷售、售後服務,都參與過。回國後當院長、校長,現在要做部長,這些都是很大的跨度。
南方週末:您是怎麼處理生活和工作的?當然我們相信,既然能出任部長,生活上也應該是很嚴謹的。
萬鋼:(笑)生活也不能用“嚴謹”來形容,我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天早上抽出四十多分鐘時間游泳。
南方週末;在水裏您經常想什麼?
萬鋼:(笑)想什麼?游泳的時候不能多想,光想就會淹死,我游泳一般潛得很深。
南方週末:到北京工作後,會不會覺得未來的水更深?
萬鋼:人生的水總是深的,但是我相信還會有很多的樂趣。
“對體制問題,我不希望大家懷著悲觀的心態來看待”
南方週末:我們現在要建設創新型國家,但農工民主黨剛提交了一個報告,說我們現在學術的申報體制,經費的使用體制,官本位色彩很強,權力色彩很濃,這將是您要面對的問題吧?
萬鋼:當我進入科技部部長角色時,可能最重要的工作是學習,要聽取各種意見,包括你說的農工民主黨的意見,包括我們科技界同事們提出來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再談怎麼認識我們科技體制面臨的問題,包括怎麼正確理解“官本位”。其實“官本位”也是一個比較難界定和描述的現象,如果說“官本位”,我現在就是學校行政部門的官員呀。
南方週末:大家對您有期待,其實也是希望您能解決這些問題。
萬鋼:面對這些期待,我不止一次說“誠惶誠恐”。確實要解決大家提出的各種問題,但解決問題的前提是先總結和分析這些問題。這些東西都吃透後,才能逐步解決。這些問題,也不可能是一個科技部部長、一個萬鋼來能解決的,而是要大家一起討論。就我來說,我不能再像科學家一樣抓課題了,在未來的工作中,我會更多地接近科學家,了解他們在想什麼做什麼,和他們一起討論問題,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南方週末:我們想知道您解決問題的思路,輿論認為您的經歷有利於中國科技界一些深層次問題的解決?
萬鋼: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現在的科技體制存在問題,但我不希望大家懷著悲觀或者憤世嫉俗的心態來看待問題,而是應該在方法論上思考,也許你發現了問題,了解了問題的根源,一些問題就開始被解決了。
比如,研究一個新藥,如果從生命科學的角度看,這個週期要十年,要投入大量的錢。於是從一開始,要有一個研究機構從源頭上開始做,當研究機構研製出來以後,就要通過專利的形式,將它的成果轉移到企業機構,後面還有很大風險,這就需要建立知識產權的轉換機制,怎麼使研究者得到應有回報。
我們看到報紙說某一個國家的研究所,一個藥賣給一個公司,一下子拿到幾千萬,我們就很羨慕,但仔細分析,這個幾千萬是按照不同階段來支付的,一直到產生效益以後的多少年,他還在逐漸付,一開始只給幾百萬。這就需要建立一個長效、誠信、公平、合理的機制,這種機制的形成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所以,我們應該更多地考慮利益分配機制中的深層次問題。
南方週末:但大家確實對您很有期待,我們的科研管理體制、資金使用機制,很多人認為是被潛規則控制,一方面科研資金投入有限,一方面有限的資金卻無法用好,您有沒有信心讓中國的科研資金做到透明?
萬鋼: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們可能在多少年以後會看到,不管什麼問題,需要大家有共識,才能共同解決。我一直認為,形成共識是最重要的,任何一個人,再大的權力也好,你如果形不成共識,你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可能我的方式你們不習慣,會覺得一個從國外回來的人,也這麼婆婆媽媽,但我覺得很多事,欲速則不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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