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僅梁啟超、林長民們對美國人滿懷期待,恨只恨自家人。“五四”鬧起來的學生們,對於美國總統威爾遜也依然有感情,不僅有感情而且還有期待,大遊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到美國使館遞交請願書。可惜美國公使施芮恩那天恰好不在,一腔怒火的學生才轉而奔了趙家樓。甚至在“五四”遊行過去兩個月之後,毛澤東在長沙辦《湘江評論》,還把法國總理克雷蒙梭、英國首相勞合.喬治、意大利首相奧蘭多和日本代表牧野伸顯,都說成是強盜,而對威爾遜網開一面,說他被壞人包圍了,很可憐,雲雲。
無論學生鬧不鬧,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都是不可挽回的。面對國內汹汹的民情,中國代表所能做的也只剩下拒絕簽字了。事實上,也只能拒絕簽字,因為即使沒有留法學生的包圍,中國使團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在和約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五四”運動激昂的民意,那種認為“中國就要亡”的危機感,其實不僅是因為當時中國的處境真到了最危險的時刻。其實1919年的中國,要比1915年日本提出二十一條的時候,有了變化。日本已經改變了當初的強硬政策,開始懷柔,即便對於山東的權益,至少在口頭上說今後要還給中國。作為戰勝國的中國,雖然依舊被人看不起,但還多少得到了一點來自德國和奧匈帝國的好處,兩國的租界收回了,在華的財產也沒收了,一些被德國和奧匈帝國搶去的東西也收回來了。但是,此時的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知識界,卻是受挫折感最強的時刻,因為原先的期待太大,此時落差也就更大。這也是為什麼1915年中國在最危險的時候,沒有發生類似“五四”這樣的運動,而恰恰在4年之後的1919年才湧現這樣大規模群體性抗議的原因。
(摘自《北洋裂變:軍閥與五四》,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0年5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