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能否解釋一下你所說的“太平洋共同體”?你曾經在你的“三次革命”和“世界新秩序的機會”的文章以及演講中多次強調國際事務的中心正從大西洋轉向太平洋和印度洋,但是美國在太平洋事務中所存在的機制遠遠少於它與大西洋國家間的機制。
基辛格:這就是為什麼美中關係如此重要。這種關係起源於美中雙方從戰略利益考慮來遏制一個共同對手的初衷,但經過幾十年的關係演變逐漸形成國際體系的一個支柱。
太平洋兩岸的任何一方都需要另一方的合作來處理目前全球經濟危機帶來的影響和後果,而全球經濟秩序的最終形成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今後幾年美中兩國如何處理彼此的關係。
一個不滿的中國可能會重新用排外的眼光審視亞洲的地區格局。如果保護主義在美國抬頭,如果中國被視為長期的敵人,那麼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魔咒將變成現實,即中國將轉向重商主義,政治上會更趨保守,而這將導致19世紀的外交格局,即世界長久地陷入互相競爭的分裂格局。
美中關係需要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能源、環境等問題都需要兩國之間的合作。當然,其願景的實現也必須包括日本、韓國、印度、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的參與,無論它們是作為跨太平洋結構的一部分,還是區域安排,都應該參與處理人類面臨的這些共同問題。
在我看來,這一代領導人有機會塑造涉及各國共同命運的跨太平洋關係體系,就如“二戰”結束後塑造跨大西洋體系一樣。
但是,區別於“二戰”後的國際格局,現在面臨的挑戰更多地來自於政治和經濟領域,而非軍事領域。
《財經》:你的“太平洋共同體”仍然存在美國與中國各自在亞洲利益上的差異和可能的競爭。去年10月,希拉里在一次演講中強調美國在亞洲的盟國關係以及美國在亞洲和太平洋地區的領導權,即通過與“同盟國家、新興夥伴國家和地區合作機制”三個途徑加強與亞洲的合作。希拉里似乎將中國視為一個不確定的國家,她所提出的“前沿部署外交”是否針對中國?
基辛格:我記得毛澤東主席曾經對我說過,關注日本很重要。對美國而言,我們在亞洲有一些傳統上的朋友,我們與它們的關係亦早於中國,而保持與它們的良好關係,並非針對中國。建立一種與所有國家合作的亞洲機制,也是美國的利益。我所倡導的是,美中兩國共同致力於太平洋的合作,並締結一個“太平洋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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