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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王立軍騎自行車載小峰回家 |
王立軍從外村來給小峰授課,很快就感受到了空氣中飄蕩著的恐懼。一次,他在村口理髮店剪頭髮,有人當著他的面毫不掩飾地對理髮師說:“哎呀,你以後可別讓那小孩來剪頭了,你這生意不就砸了嗎?”
小峰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在親戚們的記憶裡,幼時的他長得“滴溜兒圓”,愛說又愛笑,跟現在完全兩個模樣。只是,他從來也沒有朋友。在一位小賣鋪老板的記憶中,他總是一個人推著小鐵圈在路上玩,那是他偷偷拆掉的家裡冰箱軲轆。
2004年,小峰7歲了,他時常到村小的鐵栅欄門前張望——村裡幾十個小朋友都在那兒,他想和他們一起打彈珠、摔煙卡。父母也希望他能像正常孩子一樣,去學校讀書。
“你彪(傻)了?別人不幹你幹呀!”
小峰入學第一天,村裡許多人就從教室裡領走了自己的孩子,還有家長代表跑到鄉政府上訪,堅稱:“要是他來學校學習,那俺們孩子只能轉學。”
學生越來越少。到了集體罷課的第三天,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校長讓小峰母親把孩子先領回家,然後向防疫站和鄉政府反映了這件事。
當時,地處邊境的寬甸縣剛剛被劃為全國艾滋病綜合防治示範區,領導們對這件事挺重視。縣教育局、防疫站、鄉政府及村委會4個部門的負責人很快趕到村小,和61位學生家長召開了座談會。
座談會一開始,防疫站工作人員就把艾滋病的3種傳播途徑又解釋了一遍:“這個病日常生活接觸不傳染,打噴嚏、咳嗽都不會傳染。”
“那如果孩子玩起來,我孩子手破一塊皮,他手破一塊皮,感染上艾滋病了怎麼辦?你政府能不能承擔這個責任?如果承擔這個責任,我們也認了。”一位家長反問道。
沒人能回答。
最後,家長們妥協的結果是:小峰到村小上學後,要安排老師單獨為他授課,家長接送,並且與正常上學放學時間錯開。可一個月過去了,學校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授課人選,找的兩個老師都聲稱“身體不好”。
5次集體討論會沒有解決任何問題。最後,分管教育的副鄉長劉晏清在第六次協調會上提出,只能在學校對面的村委會裡開設“愛心小學”,聘請一位退休老師單獨授課。
劉晏清心中的第一人選是鄉農機站技術員老金,他高小畢業,又算幹部,這位副鄉長希望他能“從大局出發”。然而臨近開學,老金突然反悔了:“劉鄉長,我不行呀,主要是我媳婦不同意。如果我去當這個老師,我們家就要把我開除了。”
劉晏清又問了幾個人,結果還是一樣。這時已經是11月了。王立軍是他找到的第五個人。
接到劉晏清電話時,王立軍正被抽調到小峰家這個村,刷寫防艾標語。如今,他親手刷上的“相互關愛,消除歧視”8個白色大字,還留在村小的磚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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