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海公報中有關兩岸、一個中國的議題,其實從1990年代初期就開始受到挑戰。嚴格而論,冷戰架構結束後的第一任美國總統是克林頓。克林頓1992年上台後,就開始檢討對台政策,1994年對台政策檢討報告出爐,然後CCNAA(台灣駐美機構北美事務協調委員會)改名等慢慢相關的政策一一出現。然後就是允許李登輝在1995年訪美,這可以看作是美國在冷戰結束後第一次對一個中國原則的挑戰;更仔細的說,是美國希望把一個中國原則的解釋慢慢稀釋,看看北京可以忍受的相關底線為何。結果後來在1995年中到1996年初出現台海危機!美國這才發現台灣問題真的會引發與大陸的戰爭。而且當時是冷戰已結束,美國認為在全球一超多強的結構下沒有必要打這種仗,而兩岸縱使統一大陸也不可能挑戰美國的霸權;同時美國認為可以跟北京進行經濟的垂直分工,在全球經濟產業結構上產生重大的互補作用,所以中美關係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小布什上台後,重新復製克林頓上台時的情況。這在相當程度上是因為美國里根總統時期留下的“新保守主義”Neocom的這批人上台,開始推翻克林頓時代的政策,重新要想試一下美國的全球權力達距可以到何種程度,於是不斷挑戰中國大陸的一個中國原則;再加上小布什本人完全不懂兩岸關係,甚至還說出“要盡其所能防衛台灣”!結果引發軒然大波,美國上上下下花了很大力氣把這個話收回來;再加上當年的EP3事件,小布什政府又宣稱要對台軍售,其中還包括6艘潛艇這種攻擊性武器;另外,當時美國的New York Times甚至在國防部拿到一份攻擊中國的戰略計劃!可是後來發生911,北京回應得宜;小布什政府重新評估其全球安全威脅,把針對美國的全球恐攻列為頭號敵人;於是在大陸對美國的潛在威脅,至少是階段性抹除。
所以一個中國原則早在1992年就受到挑戰,到了2000年的時候又受過一次挑戰,但小布什因為國際反恐對中國有需求,全球大概80%的恐怖組織都在中國大陸周邊,美國的全球反恐需要大陸協助;於是一個中國原則慢慢又穩定下來。
到了奧巴馬執政後期,又開始有點鬆動,那就是所謂的亞太再平衡政策;就是美國對中國大陸的戰略需求減小的時候,有些東西又慢慢浮現出來了。特朗普上台以後,就開始制訂從阿富汗撤軍的計劃,這意味著美國在全球反恐中對中國大陸的需求下降,所以可以有空間在其他問題上挑戰中國。
到現在,拜登和他政府的那批人應該知道台灣問題是會打仗的,這是因為從拜登本人到他下面的那些人大概都見證過1996年3月的台海危機,這和特朗普那批大老粗不同;美國當年的獨立號航空母艦戰鬥群都到台灣的東部外海了,後來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撤了。美國不希望與大陸真正的發生戰爭,尤其是核戰爭是沒有國家打得起的。
所以,上海公報面臨什麼挑戰?其實從90年代以後,每一個美國總統上來後都有挑戰,祇是挑戰成功不成功的問題,以及有沒有壓艙石(美國人叫護欄)的問題。剛才玉枝講得對,安全利益才是最大的需求,如果安全戰略需求沒有了,也就沒有了壓艙石了。所以雙方能不能找到一個壓艙石?會不會搞到威脅彼此相互保證毀滅的地步?沒有人知道,但我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我們祇能說,到現在為止,上海公報在過去的50年曾經發揮作用,但是在後面的十幾、二十年開始逐步受到一些挑戰。下一步會怎麼走,有待繼續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