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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一個無解的迷

http://www.CRNTT.com   2013-03-17 11:48:59  


木心的文字,讀者要麼極愛要麼完全無感。(騰訊文化)
  中評社北京3月17日訊/2013年,由木心口述、陳丹青筆錄的《文學回憶錄》出版發行。此書一經出版,便引起很大關注乃至爭議,對木心的評價迅速成為文化界的關注熱點。如北京師範大學教授、評論家張檸稱,“對木心的評價是過高的……應該是有邊界的”,而學者孫鬱表示,“木心這種作家在當代社會是非常稀少的,我們的社會,特別是讀書界,對於木心的價值還是低估的。”木心,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我們究竟該如何解讀他和他的作品?

陳丹青:木心 一個無解的迷

  在諸位尚未讀到木心先生新書之際,我的陳述必須克制。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特意在散文集之外,另行印制一本小册子,全文發表了20年前由紐約華語報刊《中報》為木心散文召開的一次討論會文本。我建議諸位格外留心其中一位台灣旅美文學家郭鬆棻的發言。作為導讀,他的多處評議點中了木心先生的精要,又正好針對我們的閱讀經驗。

  郭先生稱木心先生是“喜劇家”。他引戴衛.達契斯評價喬依斯的一段話,說“喬依斯的文學事業是要逐步把自己跟生活絕緣,然後達到一個喜劇的境界”。

  郭先生稱木心散文始終把握著一種“彼岸性”,指出中國的散文通常是此岸寫彼岸,而木心先生的文學境界相反,是處處向此岸帶來彼岸的消息。他進一步提出木心先生的“第二主體”即“主體+(主體與客體)”。這“彼岸性”與“主客體”在寫作中的關係,是我們集體性閱讀經驗中的又一個盲點。

  此外,郭先生還點到了木心先生的“知性主義”,點到了他在書寫中長期把握的“形上生活”,點到了木心的散文美學為什麼是因為“生活的退息”,點到了木心散文“對細節的敬意”,指出他是極少數“將讀者看得很高很高”的作家——以上這些,是不是我們閱讀經驗中普遍的盲點?

  我不想過於理論化地談論木心先生,這也非他所願。他曾說:“文學、哲學,一入主義便不可觀。”但阿城正確地指出:閱讀木心先生是要有“知識準備”的。當我最初接觸先生的文學,面對他開闊淵深、左右逢源的國學與西學根底,痛感自己沒有知識,沒有準備。台灣《中國時報》副刊主編楊澤先生在那次座談會中稍微提到這一層。譬如,他認為在文學氣質上,單是“地中海精神脈絡”即“都有因緣於木心”,為此他列舉了孟德斯鳩、列茲、蒙田、瓦雷里、紀德與蘭波。而在先生教授的《世界文學史》課程中,自中國《詩經》、希臘神話一路下來,兼及波斯、印度、日本、東歐、美洲等區域的文學史話,直到20世紀文學——今日專修文學的年輕人可能接受了較為完整的文學史教育,但我要提醒大家,在木心先生成長的三四十年代,在知識匱乏的五六十年代,世界文學的全景觀始終是木心先生個人寫作的制高點。

  但是他說:“知識不必多,盈盈然即可。”因此不要誤會木心先生是學問家,這不是尊敬他的好方式。他之出國,不是像五四那代人取西學的“真經”,而是去對照、驗證、散步;而“國學”之於他乃是一種教養,他是與先秦以來歷代古人的對話者;他於寫作所看重的是古人所謂“神、智、器、識”,所以也不要將木心先生誤作哲學家:從先秦諸子到希臘哲人,從但丁到尼采,他取中國山水畫的散點透視予以觀照,而不是學者式的焦點透視,他說,哲學與思想只能作為文學的遙遠的背景,推近到紙端,文學會燒焦、冒煙的……此外,散文家、小說家、文學家這些稱謂,對於木心先生即便不是誤解,也可能不是正解。我記得1994年陪他在英國拜訪莎士比亞墓,墓碑上寫著“詩人”而不是“劇作家”,先生看見,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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