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從90年代海灣戰爭後所確立的後冷戰時期唯一的世只超強逐漸往多極世只移動。也就是說,愈來愈多美國人與其他國際觀察者發現,共同管理世只事務的中心變多了,而不是由美國掌理,這是一個漸進式的移動。比較明顯的,就是所謂新保守主義上台後,強調以美國利益為優先,以片面或單邊主義、先制行動來促進美國利益,防止對美傷害的外交思維,包括從小布什第二任期開始,已經漸進地朝協力合作移轉。也就是說,美國現在必須更多地考慮國際組織,或藉由與他人的通力合作,來處理事情。
第二點也仍在轉變發展中,但最起碼從雷根總統開始,每屆總統大選,不管哪一黨的政策論述,都會強調盟邦(allies)很重要;到這次的選戰也還是在談,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已經慢慢地從軍事同盟(military allies)往經濟夥伴(economic partnership)飄移,甚至即使是小布什總統對海外用兵,都要從軍事同盟轉到志願者同盟(coalition of the willing)。我們所認知的傳統軍事同盟或盟邦,雖然一再被提及,但實際效用不大。
第三,我認為,從江澤民時代提出的戰略夥伴關係、合作友好夥伴關係、睦鄰友好夥伴關係等夥伴關係(partnership)已經大幅度取代了盟邦關係。
從美國角度來說,這三個層次是有所飄移的。這個飄移可能與奧巴馬沒有直接的關連,但奧巴馬上台後似乎有強化的趨勢,包括多邊主義(multilateralism)、國際組織的合作與更多的經貿交流等。
美國對台政策不會完全因人而異
談到對華、對台政策,根據我個人的觀察,以及在選前與選後兩次到華府談的經驗裡,我認為華府故意釋放的訊息是,不管台灣今天哪一個人做總統,對大部分的美國人來說(甚至是政策決策者來說),都是台灣人民的選擇;不要因為台灣領導人的變更,就以為美國對台灣會徹底改觀、或徹底改變美國對台政策。也就是說,美國過去這幾年對台灣的殘留印象,仍會持續影響目前美國對台的作為或看法。所以不是一刀切斷,我們換了一個人,就突然覺得台灣很好,而是會有一個延續性影響的(lingering effect)存在。
大的政策環境決定美國的對台政策
相反的,我得到另一個觀察點:如果台灣有人擔心過去克林頓政府曾經有些官員對台灣不友善,認為這些人再回籠、擔任奧巴馬政府亞洲事務的決策官員,很可能對台不利,也是多慮了。
多慮的原因不在於是不是同一批人、或是特定幾位回到政府裡面,而是大的政策環境改變。換句話說,過去若干人士對台不友善、或發表感覺很傾斜的負面言論,很多美國政策只人士認為是發生在1995年兩岸中斷談判之後,到2008年之間,美國政府官員所說的話。不管小布什政府的第一任期好像比較同情台灣,或是克林頓政府後期好像對台灣比較嚴苛、小布什第二任後期講了一些重話,這些很大的因素都是因為兩岸問題。
當兩岸重新開始接觸以後,美國的利益轉變了。當海峽兩岸不是以對抗的形式,台海發生軍事、冒險的衝突降低了以後,美國官員即使是同一批人,未必會抱持原來的看法,因為當時環境與現在不一樣。因此,這就導引兩岸持續交流穩定的對話與溝通,這很可能是美國最希望看到的對華政策的外部環境。從現在看來,胡錦濤與馬英九都願意在穩定兩岸關係上作出努力,在這個大環境下,奧巴馬只要維持穩定的現狀。
兩岸制度性協商已成為美中台關係
一個安全閥
最後,整體來說,奧巴馬不是因為對華或對台政策而當選美國總統,他要處理的美國國內及國際優先議題才是重點。以兩岸在這些議題的關連性而言,相對較強的當然是北京。所以,華府在對華對台政策上要從兩個層次來看:一個是對全球事務與本國利益,他們從需要中國大陸的程度來決定雙邊關係的層次;二是考慮到兩岸、或美中台三角關係時,美國對北京或台北政策的均衡點層次。
這兩個層次美國人是分開來看的。有些全球性問題,美國不一定把同樣的邏輯、關聯性直接拉到美中台三邊關係;主要的關鍵點是目前兩岸制度性交流協商。所以,兩岸制度性協商變成一個安全閥。而美中討論全球性雙邊問題的時候,必然要把台海關係拉進去。而在談美中台三邊關係的時候,兩岸定型的交流也是關鍵點。過去8年,在兩岸沒有交流協商的情況下,變成美國站在中美、台美兩組雙邊關係的支撐點;現在兩岸接觸以後,變成有三組雙邊關係、三個支撐點。所以這個三角形關係是比較實在的。
張京育:要用新思維思考今天的新情勢
在很多情況下,情勢發生變化,可是我們的思維未跟上變化,我們也許常常會用原來的思維去看一個新的情勢。就今天來說,到底出現了甚麼樣新的情勢?
第一點,剛剛大家都提到,這世只權力的格局在變動,過去美歐日領先,現在包括美方學者也說,其他國家也在興起之中。換句話說,不是原來領先的國家倒退了,而是另外一些國家起來了,彼此的差距在縮小。所以相對來說,美國所扮演的比重會呈現下降的趨勢,其他國家例如亞洲國家、南美洲國家等正在興起,這是一個不爭的現實。
第二點,今天確實出現全球化的現象,在很多方面相互依存,不是誰贏誰的問題,而是一起得到多少好處、或受多少害處的問題。也就是說,不能再僅用權力政治來解釋未來國與國之間的互動與國際情勢發展;無論經濟上,環境上,安全上,還是其他方面,都躲不過全球化的趨勢。但在政治上,我們可能還是以國家為中心來看相關的事情。
第三點,就在金融危機前後,美方觀察家也常提到,現在應付世只局勢,兩大集團或國家,一個是美國,一個就是中國,責任特別大。要解決很多問題,特別是金融或地球暖化議題等等,這兩大力量如果不能夠真正結合起來,問題是無解的。當然他們在其他地方,可能有一些矛盾或衝突,但在大方向上,仍需要共榮共存在地球上;如果我們現在還是用過去的想法,認為他們彼此一定在算計而總是採取某些行動去約制對方的話,不但不符合未來發展的方向,也將重複大國過去犯過的錯誤。
第四點,在布什總統8年的任期內,剛剛大家也強調了,很顯然地強調其片面性、軍事性、支持我不然就是反對我的二分法思維;我們相信到了奧巴馬政府時代,可能很多問題就不是單純一分為二的思維,而是連續性、或多或少的關係,不再是1與0的關係。
換句話說,他跟其他國家之間可能有很多矛盾,也可能有很多的共同利益,有的共同利益多一點,有的共同利益少一點;他也不能夠採取絕對是與非的方式去解決他的問題。譬如對北韓的談判也好、對伊朗的接觸也好,這些國家傾向於與美國有來往,而不是像過去一樣,在很長一段時間把對方當做拒絕往來戶的做法。這當然也給美國的外交帶來很多的彈性,與多一些發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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