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這樣的譯文,簡直就是享受。文字簡樸,純淨,看似平淡無奇,卻韵味十足,盡顯古典小說叙述藝術的俗雅並存的古風。這才是文學翻譯的至高境界,非楊絳這樣學貫中西、文學功底上乘的譯者,難以企及。讀楊絳譯文,即可明白,她後來成為散文大家,絕非一日之功。
1990年,我準備寫作一本關於沈從文的書,一位前輩告訴我,錢鍾書當年曾評論過沈從文,我便致信希望能訪問他。不久,收到楊絳的回信:
李輝同志:
前承組稿來電話,忽忽經年,頃奉來函,甚感,即示鍾書。鍾書老病,遵醫囑謝事謝客。自言與沈先生過往甚少,交誼不深,故“印象”亦淺,無足道也,不敢勞駕。歉甚,即祝
錢鍾書附筆同候
願望失空,令人遺憾,但楊絳親筆回信予以解釋、錢鍾書附筆問候,仍讓我感動於兩位老人的周到。見“錢鍾書”簽名設計為三字一體,更覺新奇。
很佩服楊絳的記憶。她開頭所說“前承組稿來電話,忽忽經年”,是指一年多之前我打電話去約稿之事。1988年歲末,人民日報“大地”副刊籌劃新的一年,請七位老人開設專欄,起名為“七味書譚”。約請的七人分別為:楊絳、金克木、黃苗子、馮亦代、楊憲益、董樂山、宗璞。為開設這個欄目,曾請他們聚會,除楊絳和董樂山之外,其他五位前來。雖然七人未到齊,但也屬難得。我為他們五位拍攝了一張合影,珍藏至今。
七位老人,楊絳最長(1911年),宗璞最小(1928年),如今,只有這一老一小兩位女性健在。念及於此,既為她們筆耕不輟而高興,也為逝者而喟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