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題經費:給學者一點糖果堵嘴
鄭也夫:從深層來看,課題經費實際是犯法的,它是腐敗,國家為什麼要給這麼多經費?就是讓學者跟政府一塊腐敗,拿了這個錢,知識分子也就沒資格腐敗了。
有一次,某中低級政府的官員辦了個班,讓我講課,課上說到了官僚的腐敗問題,有一個年輕的公務員提了個問題,他說,我對官場的腐敗的理解以偏概全,是打倒一大片,我給他做了解釋,但是他沒服氣,下課以後,他和另外一個人過來,繼續跟我交換意見,他說,他自己就是官場的人,他能占到什麼便宜呢?也就能跟著吃頓飯,人家不會向他們行賄,因為他們的職位太低,沒有決定權,人家明白賄賂他們是沒用的。像他們這樣的最低級的公務員,數量不少,不要以為是個官員就能腐敗,他們並非一點沒沾,吃喝有,別的就沒有了,這不是因為他們廉潔,是因為沒這個權力、機會。他說,公務員腐敗有風險,教授腐敗卻沒有任何風險,差不多是個副教授就可以申請很多課題,這也叫腐敗。只是學者去報銷,可以包裝得很好。
我覺得這個話真是一針見血。現在提反腐敗,為什麼不反學術界的腐敗?為什麼不反官員子女的教育特權?還有很多誤區都沒反。我為什麼不申請課題費,你應該換一個問法:你為什麼不腐敗?因為我有潔癖,就這麼簡單。
我還沒有這樣渺小,為掙點小錢,非要腐敗不可,靠我的勞動也能掙到我所預期的錢,我有欲望,就多勞動兩下,為什麼一定要去腐敗呢?是民脂民膏。不能說所有,但是大面積的課題腐敗是存在的,甚至可以說,差不多所有社會科學的課題都不需要申請這麼高額的資金。如果把近幾十年來的課題費和課題成果認真驗收一下的話,就會看到學術界腐敗到了何種程度。
徐書鳴:也就是很多學者的勞動和他們所獲得的報酬是不成正比的?
鄭也夫:說得不到位。有的研究,不管你做得多高明,不是說不需要錢,但是不需要花很多的錢。而國家之所以要這樣設定,提供這麼多經費給學者,它的微觀原因有很多,從宏觀上來說,有點陰謀論的意思,是在八十年代末的運動結束以後,讓學界跟著一塊腐敗,給他們一點糖果堵嘴。
徐書鳴:關於當下社會科學領域的學者,除了課題問題以外,還有一個批評的聲音是,對他們的評價,當今社會主要以行政級別和輿論知名度為標杆,尤其是後者,這兩年尤其嚴重,有人曾提出,這幾年稍有名氣的學者都在被各類媒體過度地消費,沒有新的想法了,對此您怎麼看?
鄭也夫:我不關心評價,我不參加評價,我不被評價,別人也甭評價我。學校系統裡,有時候會評個優秀教師之類的,負責的人看我要退休了,就問我,要不要把我也報上去。我說,你沒看到我的言論嗎?我不接受這個,我不接受體制內的評價和獎勵。現在中國沒有像樣的評價體系,我不在此浪費時間,不接受你們的評價,也不評價你們,獨善其身,有那個工夫我幹點別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