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的二無是生而無後
中國人習慣續家譜,重出身,愛攀名人之後也重名人之後。劉備明明是個編席賣履的小販,卻攀了個皇族之後,被尊為皇叔,諸葛亮和關、張、趙、馬、黃等一批文武,就捧著這塊招牌,居然三分天下。
一般人有後無後,還是個人和家族的事,名人無後卻成了國人的遺憾。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紀念故人也有三:故居、墓地、後人,後人為大。雖然後人不能盡續其先人的功德才智,但對世人來說,有一條血緣的根傳下來,總比無聲的遺物更惹人懷舊。要不我們現在的政協委員中為什麼要安排一些名人之後呢?連孔子這個兩千多年前的老名人,也要一代代地去細尋其脈,找出幾個世孫來去做人大政協的代表委員。人們尊其後,說到底還是尊其人。這是一種紀念,一種傳揚,要不怎麼不去找出個秦檜的幾世孫呢?清朝乾隆年間有位叫秦大士的名士過岳墳,不由感嘆道:“人從宋後羞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可見前人與後人還是大有關係,名人之後更是關係重大。對越是功高德重為民族作出犧牲的逝者,人們就越尊重他們的後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對他們的感激,贖回生者的遺憾。總理並不脫俗,也不寡情。我在他的紹興祖居,親眼見過抗戰時期他和鄧穎超回鄉動員抗日時,恭恭敬敬地續寫在家譜上的名字。他在白區經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搜救烈士遺孤,安排撫養。他常說:“不這樣,我怎麼能對得起他們的父母?”他在延安時親自安排將瞿秋白、蔡和森、蘇兆征、張太雷、趙世炎、王若飛等烈士之子女送到蘇聯好生教育、看護,並親自到蘇聯去與斯大林談判,達成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協議:這批子弟在蘇聯只求學,不上前線(而蘇聯國際兒童院中其他國家的子弟,在戰爭中上前線共犧牲了21名)。這恐怕是當時世界上兩個最大的人物,達成的一個最小的協議。總理何等苦心,他是要為烈士存孤續後啊。六七十年代,中日民間友好往來,日本著名女運動員鬆崎君代,多次受到總理接見。當總理知道她婚後無子時,便關切地留她在京治病,並說有了孩子可要告訴一聲啊。1976年總理去世,她悲呼道:“周先生,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但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您!”確實,子孫的繁衍是人類最實際的需要,是人最基本的情感。但是天何不公,輪到總理卻偏偏無後,這怎麼能不使人遺憾呢?是殘酷的地下鬥爭和戰爭奪去鄧穎超同志腹中的嬰兒,以後又摧殘了她的健康。但是以總理之權、之位、之才和傾倒多少女性的風采,何愁不能再建家室、傳宗接代呢?這在解放初黨的中高級幹部中不乏其人,並幾乎成風。但總理沒有。他以傾國之權而堅守平民之德。特別是眼見和總理同代人的子女,或有子女的子女,不少都官居高位名顯於世,不禁又要黯然神傷。中國人的傳統文化是求全求美的,如總理這樣的偉人該是英雄美人、父英子雄、家運綿長的啊。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這怎麼能不在國人心中鑿下一個空洞呢?人們的習慣思維如列車疾駛,負著濃濃的希望,卻一下子衝出軌道,跌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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