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塊的戰友、戰士犧牲無數了吧?”當時對紅軍時代真實歷史了解很少的我,只能感慨到這一點。
“是啊!一將成名萬骨枯,這是戰爭的真實,可不是文化人在家編出的形容詞!我前半輩子指揮打了那麼多次仗,哪次戰前不準備犧牲?就說濟南戰役,是我們解放軍第一次攻大城市,在戰鬥打響前,我已經準備犧牲五個團兵力!”許世友講到這兒,下意識地用手拍拍腰間,“打仗時我是槍不離身。槍法不是吹,瞄哪兒能打哪兒!和平了,解放了,我是怕槍法退步,一旦戰爭發生,我這個當司令的應付不過來,就靠打獵練槍法!所以,什麼運動,誰提意見我也不聽!一直到現在,我隨身都帶著槍!”
“真的?不是規定誰也不能帶槍到中央會議上嗎?”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槍一直放在枕頭底下!你知道嗎?我到人民大會堂,我的車後備箱裡還放著輕型機關槍呢!”
“怎麼可能?!門崗不檢查?”
“誰敢檢查我的車?!”
“當年開九大,我也帶槍進會場的,我就防備有人害我!江青到南京軍區來查票,氣急敗壞地追問為什麼南京軍區少了她的票,我大聲說,你不要查了,就是我沒投你的票!因為我不了解你!”
那天我們聊得很開心,足足一個多小時,沒有錄音,也沒做記錄,許多內容已經隨著30多年的歲月流逝而淡忘了。然而,許世友維護尊嚴的凜然正氣,高度警惕槍不離身的戰將習慣,坦蕩磊落擲地有聲的話語,對國家長輩忠孝的安排,一直都銘記在我的心裡,清楚地迴響在我耳邊。
後來,我採訪南京軍區後勤部一直負責許世友保健的耿希晨部長,他也說,許世友與他聊天時曾親口對他說過:“我進人民大會堂帶著手槍。門口警衛說:‘首長,不能帶槍!’我一邊往裡走一邊問:‘誰規定的啊?’他說:‘中央規定的。’我沒停步反問道:‘我就是政治局委員,我怎麼不知道啊?’不等他再說什麼,我人已經大步走進門了!”毛澤東的衛士也證實,1976年在人民大會堂給毛澤東守靈時,許世友也是帶著槍的。
“鐵瑛,你的槍是吃素的?!”
至於,造反派為什麼說鐵瑛是許世友的人,而許世友為什麼說鐵瑛是好同志,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我在今年春節前又採訪了92歲高齡的爸爸鐵瑛。
爸爸感慨地說:我1953年從上海公安總隊調到南京軍區當軍法處處長,後來任軍事法院院長。許司令1955年調到南京軍區,因為那時軍事法院直屬軍區管,我經常參加軍區常委會,常與許司令見面。1960年我被調到海島舟嵊要塞區任第二政委,後又擔任政委。許司令每年至少去海島部隊視察一至兩次,我到南京開會也都會見到他。他到海島,我也從來沒有陪他打獵。都是要塞區司令員陪。除了工作,我們沒個人交往:我總想領導工作忙,不要打擾。後來調到省裡,對中央領導人我也是這個態度。
許司令這個人,雖說是名武將,但也很平易,很謙虛。
記得那年大比武,葉劍英元帥和羅瑞卿總參謀長表揚南京軍區的郭興福教學法。在師以上幹部會議上,許司令說:我們有郭興福教學法,我們烏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多!郭興福不興,好八連不好,南京軍區還有好多缺點!他是武官,但他認為是真理,就實事求是地堅持,我從來沒覺得他很不講理過。
記得有一年過“八一節”,許司令帶著前線歌舞團來海島慰問,演出過程中,一位性格開朗、平時愛開玩笑的師政委到後台看演員化粧去了。許司令話說得挺重:你這個政委,看戲看不到你,你到後台幹啥去了,你是個老油條!
這位師政委對“老油條”的批評很想不通,經常掛在嘴上。
有一次,我和那位師政委一起到南京開會,我個別告訴許司令:“你批評他老油條,他一直想不通!”
“好,你把他領來,我跟他說一說!”許司令快人快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