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我今天依然衷心地敬佩黃興當年的固執和勇氣。他反對孫中山個人極權的聲音振聾發聵。他的先見之明就在於,他深知擁護一個偉大的領導不如擁護一個偉大的制度。一旦“領導地位”被無限“強化”,以後要返歸正常,是難而又難的。孫中山本人不會過於獨權,但是誰能保證其繼任者也有這種道德覺悟?後來的事實果然被黃興不幸猜中。誠如毛澤東說過,中國“百代皆行秦政制”。我們一次次種下的是龍種,收獲的卻總是跳蚤。
勿謂言之不預。民國肇始,孫中山也曾寄厚望於袁世凱成為“再造共和”的“中國華盛頓”。儘管袁世凱上台後,信誓旦旦地表示:“深願竭其能力,發揚共和之精神,滌蕩專制之瑕穢”,但其骨子裡卻沒有一點點民主細胞。共和之諾言猶在耳,而袁世凱早已橫下一條心,要把皇冠從歷史的垃圾堆中撿出來戴上。並最終將專制獨裁一步步推向極端。有人勸他,可以通過修改約法,成為終身大總統,他不幹;又有人勸他可以再進一步,規定繼任總統由現任總統決定,這樣就可以總統世襲,他還是不幹。他最終恢復了帝制,死在了國民的反抗與唾罵聲中,皇帝夢只做了83天。
華盛頓早生於袁世凱137年,一個聽從政治良知和國家民意的召喚,一個為權欲私心而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民主與進步的意識上,袁世凱與華盛頓相差何止千萬里之遙。
1783年3月15日,他召集一次決定美國歷史發展方向的軍官大會,呼籲軍官們不要“打開內亂的閘門”。在演說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付眼鏡,說:“請允許我戴上眼鏡。為了這個國家,我不光熬白了頭髮,還差點弄瞎了眼睛。”在座的錚錚鐵漢們流下了眼淚,暴動和內亂的烏雲頃刻之間消弭。華盛頓這樣為國家鞠躬盡瘁,居功至偉,但他從不曾自我膨脹,戀棧高位。1792年又是總統選舉年。他對麥迪遜說他情願拿起鋤頭去掙塊面包吃。他曾對一位友人吐露真情,說他當總統時的心情“同一個罪犯走向刑場時的心情沒什麼兩樣。”華盛頓需要的酬勞只是能在自己的葡萄架和無花果樹下,逍遙自在地納蔭乘涼,享受解甲歸田告別權力的輕鬆。
1796年,兩屆總統任期結束後,他堅決拒絕競選連任,回歸平民。當時的聯邦政府官員沒有薪金,華盛頓自從擔任大陸軍隊司令後就沒有拿過一分錢報酬,離任時兩袖清風。為了感謝他對美國的貢獻,家鄉的詹姆斯河運公司決定贈送他價值5萬美元的股票,這在當時是一筆相當大的財產。這對正需要錢來維持晚年生活的華盛頓不啻是“雪中送炭”。可他轉身把這筆股票捐給了列克星敦財政困難的一所學校,這是當時全美國私立學校所得到的最大一筆捐款,他用這筆錢救下了這個學校。
1797年3月15日,華盛頓回到了久別的家園,在他所夢寐以求的那片土地,開始他告別政壇之後的新生活。這位六十四歲的老人動情地對妻子說: “我們終於回到了自己平靜的港灣。”從此在弗農山莊,人們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個在田野上騎馬漫步的閑散農場主。他每天天不亮起床,匆匆吃過簡單的早餐後,便騎馬巡視整個莊園,並聽取管家的匯報,經常挽起袖子,與僕人、佃戶或奴隸共同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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