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寒假,我跨越海峽,飛機降落在桃園機場。以“大陸遊客”身分前來的我站在台大的校門口,想,如果能來這裡就好了。那是二○一一年,只有部分台灣私立大學開放招收大陸本科生,新政策剛剛推行到第二年。
十七歲,高三,我的模擬考總成績徘徊在二本線以下,只有三流大學可供選擇。周圍同學在考慮怎麼填報志願,北大?清華?留京?外地?我說,要是考上台灣,哪一所學校我都去,要是考不上,就復讀。那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辛苦的一年,讀書、背書、做題—心裡放著一片土地,好像整個人都會變得沉穩安定起來。我屬於那種覺得“學習太好會丟臉”的學生,現在也是,因為自知並非天才,學得好了,自然沒有時間做好玩的事,比如讀書比如寫作比如神遊物外;而單為了成績放棄這些快樂,豈不丟臉。這一次是例外,能讓我心甘情願整整一年坐在書桌前的,也就是對這件事的爭取。選定了想走的路,為了走得好,先做些不願意做的事,雖然心裡難免彆扭,可是也知道自己沒有永不妥協的資本,不丟臉;還不知道要走什麼路,為了那一個紅字分數拚命,拿不到就淚眼汪汪,才丟臉。
高考前五個月,台灣公立大學開放招收學士班陸生,每所學校五個院系,每系一個人。我懷著幾乎焦灼的心情等待台大院系公布,最終,唯一的文科院系是哲學。高考成績揭曉,我以北京文科高於一本線九十分的成績考上台大哲學系,正取第一名。我一向不在意“最高學府”的俗名,但碰上自己喜歡欣賞的俗名,到底還是俗人一個。—免俗不得,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拿到錄取結果後的六十一天,我再次降落在桃園機場。這一次,不必趕在十四天以內離境,我可以待在這裡整整四年,或許更久。怎麼算是幸福呢?怎麼算是快樂呢?怎麼算是心滿意足呢?大抵如此吧。
二、此心安處是吾鄉
台灣是個很容易舊情難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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