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蕭與魯迅見面的情景,許廣平、蕭紅和蕭軍分別描述過,“大約在一九三四年的某天,陰霾的天空吹送著冷寂的歌調,在一個咖啡室里我們初次會著兩個北方來的不甘做奴隸者。”
“我們剛來到上海的時候,另外不認識更多的一個人。在冷清清的亭子間里讀著他的信,只有他,安慰著兩個漂泊的靈魂。”
“我們這兩顆漂泊的、已經近於僵硬的靈魂,此刻竟被這意外而來的偉大溫情,浸潤得近乎難於自制地柔軟下來了,幾乎竟成了嬰兒一般的靈魂!”
從上述回憶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出,魯迅給了他們巨大的精神慰藉,同時還有實際的幫助。在魯迅的幫助下,二蕭度過了生活的拮據,並迅速進入文壇。我們知道蕭紅的《生死場》、蕭軍的《八月的鄉村》的出版都有著魯迅的資助。魯迅親自為蕭紅的《生死場》把關、修改,並寫了序,還請現代著名作家、評論家胡風寫了跋。魯迅非常欣賞蕭紅的爽快性格和文學才華,多次向國內外同行推薦她的作品,稱蕭紅“是當今中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蕭紅也非常喜歡魯迅的作品,在中學時代就“特別喜歡看魯迅的書”,對《野草》中許多篇章和名句都能背誦。正如作家孫犁說的,蕭紅“吸取的一直是魯門的乳汁”。蕭紅和魯迅在某種意義上都是鄉土作家,他們筆下都有很多對童年的回憶,都寫了很多故鄉的人物和文化風俗,在創作上應該不乏心有靈犀之處,這也應該是魯迅認可蕭紅的前提基礎之一。
讀過魯迅和蕭紅的作品的人,不難發現,與魯迅一樣,蕭紅在創作中不僅書寫自己熟悉且情感深厚的人、事、風俗和風景,同時注重思想深度,追求深度寫作。她說:“……作家是屬於人類的。現在或是過去,作家的寫作的出發點是對著人類的愚昧。”在創作之初,蕭紅就將筆觸投注於中國黑土地的荒涼風景和苦難人生,用生命貼近現實,不僅“對不幸者永遠寄托著不可遏止的同情”,有著強烈的人文精神和人道情懷,閃動著晶瑩的“人性的溫暖”,同時在豐富的感性描寫中蘊含著深邃的理性的省思和批判。22歲寫就的《生死場》一經出版,即震撼文壇。她對北方原野上盲目生存,糊塗死亡,沒有靈魂,卻又是對原始質樸的人與文化的書寫,恰如魯迅說的達到“力透紙背”的效果,
蕭紅作品的魅力,不僅限於對故鄉記憶的引人入勝的靈動描述,還在於它們的文化啟蒙意義,和魯迅一樣寫到了靈魂深處。她筆下的人物不僅物質生存極度匱乏,而且精神與心靈世界亦是荒蕪、蕭索的,絕少意義之光的燭照。“在鄉村永久不曉得,永久體驗不到靈魂,只有物質來充實她們。”蕭紅的深刻,胡風說得最形象,在他看來,《生死場》雖不精致,卻是史詩,“這是用鋼戟向晴空一揮似的筆觸,發著顫響,飄著光帶,在女性作家裡面不能不說是創見了”,因此人們“看到女性的纖細的感覺,也看到了非女性的雄邁的胸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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