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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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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評社香港4月26日電/按語:王小波在《椰子樹與平等》一文中說:“人人理應生來平等,這一點人人都同意。但實際上是不平等的,而且最大的不平等……是知識的差異——有人聰明有人笨,這就是問題之所在。這裡所說的知識、聰明是廣義的,不單包括科學知識,還包括文化素質、藝術的品味,等等。這種椰子樹長在人腦裡,不光能給人帶來物質福利,還有精神上的幸福。這後一方面的差異,我把它稱為幸福能力的差異。”今天是王小波的祭日,特轉發朋友發給我的王小波的哥哥寫的一篇回憶文章,以悼念之。
歲月如流,轉眼已是10年。今日之日,有了許多喜愛小波作品的人,他可謂知音滿天下了。在歲月之流中,他激起了一朵不可忽視的浪花,人生如此,複有何恨。
細想起來,人們為什麼會喜歡他的作品呢?他的東西不太馴順,不易得到身居要津人物的提倡,又包含一些率性而為、嘯遨自娛的成分,所以也不大好懂,難以成為大眾茶餘酒後點評狎玩的餘興節目。我猜,人們喜歡他,是因為他的那種獨特的感受世界的方式。他就像一扇門,通過這扇門,可以進入世界的另一層面。
在解釋小波何以會有他獨特的感受和思維方式時,我想說的,就是他在生活中一直在走著一條特別的道路,一直在探索著精神上可能的存在方式,尋找著自己的適當位置,用他的話說,就是精神家園。從小時起,一有功夫,他就在呆呆地想著什麼,默默地編織結聚自己的趣味核心。這樣的心理素質,帶有極大的先天成分,雖是後天造成,卻是先天注定。事實上,在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那個扭曲理性、壓抑天性、單調貧乏的泛政治化時代,在那個8億人看8個戲的藝術沙漠裡,能產生小波這樣的人物,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小波的精神特質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歸因於家族傳承,這種家族傳承似乎更多地表現在遺傳素質的傳遞上。我們知道,在某些家族裡,一些遺傳素質會在一代代人身上不斷表現出來。這種遺傳可能來自父系,也可能來自母系。
小波的母系在山東,但這一族人多是些甘於寂寞、勤勞本分的勞動者,沒有什麼奇思異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藝術天賦。他的父系來自四川。這個家族不太平凡,在可以追溯的幾代人中,都出現過禀賦過人、不甘寂寞的人物。他的祖父出身寒微,當年是渠縣的一個放牛娃。有一天和他父親在田中吵架,一怒之下離家出走,跑到鄰村,無意間進入了一個學堂。就像許多戲文中說的一樣,在窗外偷聽老師講課。隨後也像戲文中一樣,經過一番巧妙遇合,被老師發現他天賦異禀。幾天後,他父親在學堂找到了他。老師說這孩子聰明過人,不讀書太可惜了。於是我們這位曾祖父傾其微薄財力,開始供他上學。沒想到過了幾年,他竟說讀書太容易了,沒有意思,又挑起竹籃奔走市墟,開始了他的淘金夢。幾年之後,他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當時軍閥混戰,火藥成了奇缺之物。但山裡的一種果實的外殼,恰是製造火藥的重要原料。於是他游說山民,把果殼收集起來,燒成灰,由他出銀收買。這種果殼原是廢棄之物,於是山民大喜過望,擔灰之人,往來絡繹於途。這筆買賣似乎做得很成功。據說他每天銀元入息,要用籮筐來裝,夜夜秉燭,點錢點到三更。於是,這個貧窮的放牛娃,在命運遇合下,竟一變為當地首富。嗣後,他涉足江湖,成了幫會人物,門招天下客,頗有一些草莽英雄的豪情。這段故事,有點傳奇小說的味道,但好景不常。後來共產黨入川,他接下來的命運就不難想象了。據說他跳了城墻,當時沒死,在床上痛苦輾轉,又捱了兩個星期,終於鶴駕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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