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碩鳴 |
第三,香港的管治體制終於有突破,政治上撥亂反正,香港開啟了良政善治新局面。2019年香港發生“修例風波”,這是回歸以來最嚴重挑戰。中央審時度勢,採取制定港區國安法和修改完善香港選舉制度等一系列舉措,止暴制亂,使香港局面得到控制,現在三個選舉完成,落實了愛國者治港,香港重回正軌。我覺得這項工作很了不起,香港經受了考驗,古人說衹有大亂才能達到大治。一個好的制度是無法設計安裝的,衹有經過風風雨雨才能脫穎而出。
值得反思的問題
值得反思的問題主要有三點。第一,過去25年雖然經濟繁榮穩定,但也存在不少深層次矛盾沒有解決,包括住房問題、貧富懸殊、青年向上流動受限、公共衛生問題等等。說了很多年了,至今依然有20多萬人住在劏房,人均居住面積不足6平方米,與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嚴重不符。
第二,是國家認同問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人心回歸”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這就是香港近些年來不斷發生社會運動的根本原因,從反對23條立法,到2014年占中運動,到2019年反修例風波,“一國兩制“的“一國”根基受到挑戰和衝擊。
第三是治理問題。回歸前,香港被看作是治理的模範,行政效率高,政府廉潔,公務員素質好,城市管理先進,但是,近些年香港治理越來越被人詬病,前面說的房屋問題、公共衛生、青年問題以及施政效率等問題,香港落後了,過去這麼多年沒有進步,其他城市和地方都在進步。香港為什麼新冠疫情死了這麼多人?為什麼遲遲不能與內地通關?值得深思。
我想多講講香港今後的治理問題。我覺得,97年回歸以來,香港政制和治理的爭論長期陷入“普選迷思”,嚴重偏離了有效治理的軌道。反中亂港分子通過散布各類“雙普選”和“港獨”言論,混淆視聽,抗拒中央管治,煽動對內地不滿情緒,嚴重干擾了政府施政。他們通過選舉進入特別行政區各級管治架構,包括立法會、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區議會等機構,肆意阻撓特區政府施政,損害香港市民福祉,讓香港社會付出了沉重代價。反中亂港分子之所以能在“一國兩制”下的香港如此興風作浪、坐大成勢,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愛國者治港”原則沒有得到真正落實,香港沒有真正形成“愛國者治港”的管治局面,嚴重影響了回歸以來香港的有效治理。《基本法》確立了行政主導體制,但是過去相當長時間行政受到立法會非理性制約,反對派干擾政府依法施政,行政主導名存實亡。
港區國安法的實施,“一國兩制”制度體系的完善,“愛國者治港”根本原則的落實,香港的重要管治力量(選委會、立法會)得到重建,現在香港出現了一個非常良好的局面,有了一個新管治架構。但是,我個人認為這衹是朝著良政善治方向邁出的第一步,未來還任重道遠。我們要看到香港管治架構和治理效能上仍有很多短板。這次新冠疫情的衝擊,政府如何應對這次公共衛生危機,與其他地方比較,我想大家都知道問題所在。這次疫情讓我們認識到香港行政體系內部的問題,治理能力還存在很多深層次問題。我想大家都同意,香港行政管治團隊還沒有真正“升級換代”,這個體系還有制度性弊端和規範性失缺。所以,重塑香港管治架構衹完成了上半場,下半場應當要重點改造行政官僚體系,從施政層面上實現有效治理,否則就無法實現特區政府的高效善治。
有效治理體系要解決三個基本問題:誰治理、如何治理、治理得怎樣,這三個問題實際上就是治理三要素,即治理主體、治理機制和治理效果。2019年“修例風波”後,中央從國家層面對特區選舉制度和國家安全制度進行了修改,在大的制度層面上確保了“愛國者治港”原則落實,解決了治理主體問題,即“誰治理”的問題。但是,在治理體系運行層面上並沒有完全解決“如何治理”和“治理得怎樣”的問題。香港的治理問題和缺失有大有小,既有制度性問題,也有操作性和人事問題,特區政府行政管治團隊應當自行對未來行政主導的治理模式、政策決策機制、行政執行力、政府的施政效能等問題進行深刻的反思、全面改革。
香港治理體系問題主要體現在政府治理效能、領導能力、社會信任幾方面,改革的關鍵是要克服治理體系中的一些制度性弊端。這些弊端造成政府治理效果不彰、政府治理能力弱、領導力不強以及社會信任度低。當選行政長官的李家超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要改革政府管治文化和改革公務員體制,這是非常正面的消息。過去很多制度上的問題導致公務員能力未充分發揮,施政效能大打折扣。
行政官僚系統改革應當從三個方面入手。首先,特區政府要與中央在治理過程中形成合力。回歸後中央全面管治權與特區高度自治權的關係沒有完全理順,機制整合也不完全,運作上也不暢順。特區政府要設置政策研究和溝通的機制,可以考慮重啟“中央政策組”,承擔政府政策研究和把握民意功能,幫助特首及主要官員把握國家大政方針、國內外政治大事和社會輿情,強化戰略謀劃和整體統籌能力。
第二,行政管治團隊除了社會上愛國愛港力量穩定可靠的支持外,要與社會各界形成一個有效的“管治聯盟”,擴大自己執政的政治社會基礎。這不光需要管治班子具備相應的政治才能,也需要制度上有所完善。
第三,要改造管治文化和公務員體制中的弊病。權力間的互相制衡導致香港目前的官僚系統效率低下,管治班子難以落實有效領導。2002年實行“主要官員問責制”之後,3位司長和13位局長均為行政長官“政治任命”的問責制官員,不再是公務員,直接向行政長官負責。政治任命官員脫離公務員系統,不再是所在局政務職系首長,政務職系之首變為政策局常任秘書長。如果局長和常任秘書長“不咬弦”,會影響政策決策和實施,也會導致部門之間統籌和配合問題。按照目前制度安排,人事權和財政權落入常任秘書長手中,局長無權參與公務員的評核、升遷和日常管理,也不能完全決定財政的使用權。按照《公務員守則》規定,公務員與副局長、局長政治助理之間工作配合是基於“夥伴合作精神”進行,不構成從屬關係,這使得管治班子領導公務員工作時,常出現不協助、不配合或者不得力的情況。加上公務員“政治中立”立場,施政的效率和效果很難保障。改革香港行政官僚體制需要完善公務員隊伍的問責制度,完善與其配套的考核與激勵機制。
紀碩鳴:香港回歸25年
總體上充滿活力取得成就
2022年7月1日,香港回歸實行“一國兩制”已經25年了。“50年不變”,前所未有的“一個國家兩種制度”在香港實踐走完了半程。這25年來,雖有風浪,但總體上充滿活力,取得成就。而最大的成就,是在保持資本主義制度下,香港成就斐然,繁榮穩定。未來,香港能否長久保持繁榮,仍然在於能否充分“兩制”。
衡量“一國兩制”成功的標誌,就在於香港能否持久保持“繁榮穩定”。 但是講“繁榮穩定”還是講“穩定繁榮”,詞字相同,內意則大不一樣,之間的差別就在於制度不同——香港資本主義講“繁榮穩定”,內地社會主義就講“穩定繁榮”。
1989年2月26日,鄧小平在北京會見美國總統布希時指出:中國的問題,壓倒一切的是需要穩定。不過,對香港,鄧小平強調的是“繁榮穩定”,1983年10月3日,鄧小平會見港澳同胞國慶觀禮團時,他說:“有些人擔心干預。不能籠統地擔心干預,有些干預是必要的。 要看這些干預是有利於香港人的利益,有利於香港的繁榮和穩定,還是損害香港人的利益,損害香港的繁榮和穩定。”
一直以來,香港扮演的就是“商業香港”的角色,“商業的香港”衹有繁榮了才會穩定,其中的內在邏輯就是人心思“賺錢”,沒有繁榮沒錢賺,社會就動蕩,就會不穩定。
特首林鄭月娥講過,“在背靠祖國、面向國際的有利位置上,香港特區以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自由開放的經濟模式和與內地緊密聯繫的優勢,發展成為國際金融、貿易、航運中心,並以良好法治、司法獨立和資訊自由吸引了逾九千家海內外企業落戶香港,不少並以香港為它們亞太區的總部。”通過25年的“一國兩制”實踐,可以清晰看到,繁榮是香港的主旋律,以保持繁榮見證了“兩制”實踐的成果。
回歸25年見證繁榮
儘管內地穩定繁榮、發展很快,甚至部分省市超越了香港,但這並沒有影響香港的繁榮穩定。香港回歸25年時,股市及樓市都有顯著增長,GDP還不斷贏了先進國家,走出的是繁榮下的穩定軌跡。
我們看,1997回歸之年,香港國內生產總值(GDP)為1773.5億美元。在20年後的2017年,香港GDP 達3412億美元,20 年就翻了一番。根據世行2015年數據,香港的經濟增長率達2.4%,僅輸美國,跑贏絕大部分七大工業國成員。以人均GDP 計,2015年香港在全球排名第18,始終超過內地省市。即使經歷2019年動盪、2020年的疫情,2021年香港 GDP總量也達到了逾3678億美元。
股市。以1997年為基礎,港股的日均成交及市值均有顯著增長。截至2017年6月23日,港股主機板的日均成交達752億元,較1997年時的155 億元高出近4倍。市值方面,港股主機板市值達28.3萬億元,較1997年時的3.2萬億元高出8倍。港交所公佈的2021年上半年營運數據,證券市場市值於2021年6月底為52.8萬億港元,較去年同期的37.9萬億港元上升39%。
樓市。按中原城市領先指數,1997年7月指數為100點;20年後上升近6成。根據券商資料,1997年香港約有90萬個私樓單位,樓市規模約4萬億元,2017年的私樓數目已達120萬個,樓市規模升至9.2萬億元。2021年,香港私樓總值升至12萬億港元。
未來成敗的關鍵
經歷了動盪的2019,新冠病毒仍在肆虐,香港百業待興,各行各業、方方面面都等待重建中。作為國際都市,即使回歸25年,香港最大的價值和優勢還是極高的國際化和自由的兩制。但香港面對“一國兩制”50年不變的下半場,最大的難題,可能也就是如何繼續保持香港資本主義制度和國際化優勢。
“一國兩制”25年實踐後,目前香港更強調要融入國家發展大局,不可能再沿用西方那一套的資本主義制度的核心價值,港英時期的那些更會被丟入垃圾桶。那麼,香港在經過2019由亂到治後,會實行怎麼樣的資本主義制度、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修正後的生活方式,會是一種怎麼樣的制度?
第六任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李家超即將上任,他的政綱明確了四件事,包括:強化政府治理能力;土地房屋提供方面,全面提速、提效、提量;提升香港競爭力、持續發展。這部分提到了,鞏固香港金融中心地位、提升其優勢,發展香港成為創科中心、帶動經濟轉型;以及建立“關愛社會”,重視青年發展等等四部分。
無論是政府的治理能力、解決土地房屋問題、還是重視青年發展,對特首來說,憑自己能力和資源,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都能做到,相信也能做好。唯獨最有難度的是,提升香港競爭能力這部分。不管怎麼說,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國際都市、國際化是香港作為中國城市最重要的特質、最核心的價值之一。未來雖然難,但香港要提升競爭力,缺國際化難成事。說開了,香港最核心的制度和環境優勢就兩點,一是有“一國兩制”的靈活性,二是國際化的廣闊性。保持了這兩個方面的優勢,香港就有競爭力優勢,融入國家發展大局,融入大灣區發展就有獨特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