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橫濱外國使館區(1875年圖) |
伊藤和井上兩名“日奸”的游說失敗後,四國聯軍發起強攻,長州藩大敗,被迫簽訂城下之約,拆除下關的炮台及賠償三百萬元。
但在這場戰鬥中遭受慘敗的長州藩,與敗在英軍手下的薩摩藩一樣,痛定思痛,轉而親近英國,實行全面改革開放,隨後成為倒幕運動的主力。而被“愛國志士們”追殺的“賣國賊”伊藤和井上,也隨後成為明治維新的風雲人物,推動了日本帝國的擴張,被朝鮮和中國的“愛國志士們”視為最凶惡的敵人,伊藤最後更是被朝鮮愛國者安重根在哈爾濱刺殺身亡。
而更為吊詭的是,在伊藤和井上留學英國之前,作為堅定的尊王攘夷派,他們甚至還多次策劃了針對外國公使的刺殺計劃,包括縱火焚燒法國使館。
變臉
從不惜暗殺的“義和團”,到阻止攘夷而被人看做是“賣國賊”,再到明治維新的大功臣,伊藤和井上的跌宕心路,正是那個時代日本知識分子的寫照。在這個心路曆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日本知識分子在時代的劇烈變化面前,順應潮流,放下身段,改變了自身。
日本知識分子的這種“變臉”功夫,在著名思想家吉田松陰身上體現得更為極端。作為一名改革開放的提倡者,吉田卻堅定地站在“攘夷派”一邊,并非為了反對幕府的開國政策,而只是出於推翻幕府的政治需要:他認為只有先“攘夷”才能削弱幕府,將幕府與西方訂立的條約盡行廢除,待到國權統一後再實行開國政策。
日本文化的綜合性和雜交性,令日本知識分子沒有中國士大夫那種優越感,所以在承認差距、改變自身方面,他們相當的痛快和徹底。幾乎在西方文明傳入的同時,他們就認為日本不但在有形的技術工藝方面,而且在國家制度、人民的獨立自主精神方面都有著巨大的差距。這種認識,推動了日本引入更徹底的君主立憲制,實現更為根本的改革。
而類似的“變臉”功夫卻在中國罕見。即使早在1840年就開始遭受“夷狄”的侵淩,中國的主流知識分子(士大夫)卻直到甲午戰爭失敗前,甚至都沒能形成一種強烈的憂患意識。魏源“睜眼看世界”的《聖武記》和《海國圖志》,相當長的時間內是“墻里開花墻外香”,在日本比在中國更受歡迎。吉田松陰曾手抄《海國圖志》,奉為至寶,而其師佐久間象山更是直稱魏源“真可謂海外同志矣”,而在中國,《海國圖志》卻迅速地絕版了。
在中國的大多數知識分子看來,《海國圖志》這種書顯然是多餘的,中國的落後,無非是在“船堅炮利”等物質文明方面,而政治制度實在是太優越了,“政教禮儀超乎萬國之上”。正是在這個思想指導下,洋務運動轟轟烈烈地進行器物層面的 “原始四化”(“四個現代化”,唐德剛語),更本質的“政治現代化”卻在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中被刻意忽略了。中國的執政者和知識分子們,并不認為自己也需要“變臉”。
號稱同文同種的中日兩國知識分子,就這樣開始了悄悄地分道揚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