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合於錢先生的第五個字是“曉”,知曉、通曉的曉。翻譯隊伍中還有兩種人,一種是因為自己懂詩、寫詩、而且愛詩而走上譯詩道路的;一種是自己不懂詩也不寫詩而翻譯詩的。錢先生屬於前一種。他從小就愛好詩歌,14歲即開始寫詩,16歲已集成詩集,而且一生也沒有中斷過,現在已經有好幾本詩集了。只是他並不追求發表。寫詩又愛詩,這是他在醫學事業正順暢的時候,毅然放棄醫學而轉向詩歌翻譯的主要內驅力。而寫詩、譯詩的雙向互動是二者互相促進的最佳方式。深入了那麼多世界一流詩人的底蘊,怎麼能不對他的詩歌創作不產生有益的影響?反過來,自己豐富的創作經驗怎麼可能不對他的翻譯實踐如虎添翼?所以人們稱頌卞之琳、馮至、綠原等人的詩譯得好,無不得益於他們的寫詩經驗。這也是人們閱讀錢氏譯作時感到他的筆法嫻熟、練達,節奏鏗鏘,詩味較濃的根本原因。這裡隨便舉一個例子。他譯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時候,尼采寫到一處說棕櫚樹隨風搖曳像女孩的舞蹈。他就想:棕櫚樹硬邦邦的怎麼會像女孩的舞蹈呢?他查德文字典,Palme確實是棕櫚樹的意思。但他仍懷疑。後查日語字典,發現Palme也有椰樹的意思;椰樹斜著伸向海邊,隨風搖曳,就像女孩的舞蹈了!原來椰樹一般的寫法是Kokospalme,但有時Kokos是可以省掉的!這一事例既說明了錢先生的“博”給他帶來的好處,也說明他的詩人的敏悟使他避免了錯譯。
錢春綺先生漫長的一生翻譯工作中,積累了十分豐富的經驗。總結他的經驗,顯然不是這一篇短文所能解決的,相信會有更多、更好的篇什來完成這一任務,以便讓後人更好地來學習和繼承。願錢先生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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