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新世紀》:總體來說,中國的外匯儲備還是在持續增加,這對我們的貨幣政策的壓力還是很大的,對此怎麼看?
周小川:從中期的角度看,這個壓力已經存在很多年了,總體來講我們的應對之道是成功的。在危機之前通貨膨脹高一些,總體還是平穩的。與多數新興市場國家相比,也還是可以接受的。所謂對央行的壓力,就是儲備過量積累後吐出了過多貨幣,需要對衝掉一部分。事實上,這是個政策選擇問題,既然選擇了漸進式匯率改革,就要承受這種壓力。
另一方面,經濟結構的調整也很重要。結構調整政策從開始提出來,到形成共識,再到學會怎麼做,需要一個過程。日本擴大內需說了那麼多年,“失去的十年”都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做到。因此要認識到,在這個共識達成、探索的過程中,經濟很難快速調整到主要依靠內需來發展,仍然需依賴出口增長、依賴一定的外需。所以要麼匯率調整多一點,要麼結構調整特別有效,否則這個基本面沒法立即改變,對衝還是必須要做的。
不過對衝操作主要針對的仍然是基本面帶來的外匯流入,包括貿易順差和FDI,當然還包括居民匯款、收益項下的資金,絕大部分對衝都是針對這些的。那種認為只是熱錢導致貨幣政策對衝壓力、如果對衝不足就會導致通貨膨脹的說法,實際上把基本面上最主要的東西給忽略了。
財新《新世紀》:從推出人民幣貿易結算和發行人民幣債以來,有一種看法認為,央行的思路主要是摸著石頭過河,但人民幣國際化與匯率市場化、資本項目開放、外儲保值之間有密切聯繫,應該統籌考慮,以減少其間的內在衝突。
周小川:這個問題應當說是各界研究工作相對較弱的一個環節。理論上說,事先應設計一個最優順序,但操作起來,不是每項改革都能夠按部就班地去推進,因為改革措施往往是在壓力大的情況下才能出台。
現在有些意見提出,人民幣國際化怎麼走到可兌換前面去了?同時反映,其他條件還沒準備好,就開始在進口付匯時用人民幣替換外匯,這樣外匯儲備不是會增長更快嗎?這裡面有一個對外匯儲備的認識問題,有一些聲音把儲備多了純粹當壞事,這也不全面。要抓住儲備過剩有副作用的核心,那就是儲備增加太快了會導致外匯占款投放過快,如對衝不足就會加大通貨膨脹壓力。但是用人民幣支付進口,表面上看替代了部分外匯儲備支付,但這部分外匯儲備不需要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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