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礙改革的三種矛盾
為了保清廉,什麼事情都不做,這也是腐敗。
南方周末:你在這本書的序言裡提到,中國最大的風險不是來自改革,而是不改革。為什麼?
鄭永年:從中國幾千年歷史看,改革不是現在剛剛有,秦始皇、孔子也是改革家,西方國家的歷史也一樣。從中外歷史經驗看,改革產生的一些風險,大部分都可控,不改革到最後演變成革命,而革命是不可控的。所謂改革基本上都是自上而下的,革命是自下而上。像前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搞的不叫改革,他是改革改不下去然後放開了,一夜之間演變成自下而上的革命。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以後,新的中央領導層顯示出了改革的決心。
南方周末:現在不改革的可能性有多大?究竟是哪種力量在阻撓改革?
鄭永年:現在改革面臨的困難很多,第一個是從分權改革到集權改革的適應。以前的改革一直通過分權進行,現在改革的第一個條件就是集權。集權有合理性,只有中央政府集權到夠大才能克服既得利益。三十年前的改革當時是一窮二白,窮則思變,每個人都想動。現在改革比較難辦,因為既得利益長大了,有的人長得很肥,他就不想動了。從分權改革到集權改革,大家需要一段適應時間。集權的目標是要把權力從既得利益手中收回來,集權本身不是目的。要改革還是需要把權力分下去,不分就改不了。那麼怎麼分?分給誰?這是大家現在要思考的問題,如果弄不好還是改不下去。
第二個矛盾是改革與反腐敗之間的矛盾。改革首先要反腐敗,建立政府在老百姓中的合法性。但是,反腐敗跟改革一定程度上是矛盾的,因為要改革肯定要觸動旁邊人利益,那旁邊人要整(改革者的)材料。中國人反腐敗概念也很含糊,界限不明確,很多舊法規沒清理過,大家害怕被人家整材料,所以就不敢幹了。為了保清廉,什麼事情都不做,這也是腐敗。
南方周末:反腐敗不是去除既得利益者的手段嗎?
鄭永年:問題是怎麼樣反腐。反腐敗一定要有目標,我覺得應該是打寡頭,把每個腐敗的“蒼蠅、老虎”都抓起來肯定抓不完,因為沒界限。中國也就是這個時代能反腐敗,如果寡頭完全制度化了,就完全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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