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2月27日電/中華讀書報刊載葉廷芳文章說,今年元月3日,一早就馳往首都機場,辦好了手續,準備直飛上海,參加第二天舉行的錢春綺先生翻譯研討會。不料這天大雪紛飛,飛機遲遲不能起航,直至最後航班取消!不過後來聽說研討會如期舉行,而且開得很好,錢老在醫院裡聽了非常高興,這使我殊為寬慰。想不到剛剛過去一個月,本月3日卻傳來噩耗:錢先生已經走完了一生的全程,永遠地走了!這使我驚愕與意外:想起兩年前電話裡他那響亮的聲音,敏捷的思維和說笑的神氣,誰都不會懷疑,這位虛歲已屆米壽的老者,十年八年內不必擔心他的離去!這時我開始詛咒1月3日的天氣了:它強行阻斷了我與錢老最後告別的機會!
錢先生致力於翻譯工作已經50多年。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深居簡出,嘔心瀝血,孜孜以求,在德語文學的翻譯方面取得了驕人的成就。可以說,在健在的德語文學翻譯家中,錢先生的詩歌翻譯無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是堪稱一流的!根據我對錢先生的粗淺了解,我認為他的翻譯業績和治學精神至少可以概括這樣五個字:即:專、誠、博、識、曉。
首先是“專”。這是錢先生翻譯的最大特點。他不是把網撒得很大,今天譯經濟,明天譯法律,後天譯文學……文學方面他也不是一下小說,一下戲劇,一下散文。他的目標非常集中,主要專注於詩歌。我大略算了一下,他翻譯的詩歌作品的數量,大概占了他全部譯作的75%的分量。尤其在早期,在五六十年代,幾乎全是詩歌:如海涅的《詩歌集》、《新詩集》、《羅曼采羅》、《德國詩選》、《德意志民主共和國詩選》、《尼伯龍根之歌》等。文革後是《歌德抒情詩選》、《歌德叙事詩集》、《浮士德》、《席勒詩選》、《德國浪漫主義抒情詩選》、《尼采詩選》、《裡爾克詩選》、《惡之花.巴黎的憂鬱》、《荷爾德林詩選》等等。不錯,他也譯了一些散文、戲劇,甚至小說,但多半也是由於“愛屋及烏”,他實在太喜愛那些詩人了,因而把他們的散文裡的精華也一起給譯了!而這些詩人的散文確實也很精彩,所以就有了他譯的《海涅散文選》、《裡爾克散文選》、《尼采散文選》、《叔本華散文選》、《瓦萊裡散文選》以及席勒的戲劇作品等等。這樣專心致志於詩歌的翻譯,不僅德語譯界獨一無二,別的語種也寥寥可數,而且他們在“專”方面也達不到錢先生的程度。因為他們都難免要寫篇什麼文章,或編一本什麼書之類。而錢先生除了自己譯本的前言後記之外,幾乎就沒有見過他寫過詩歌以外的什麼東西。其實他也不乏寫詩的才能,事實上也經常寫寫,但那不過為了自娛自樂,或澆心中之塊壘,並不謀求發表,以與翻譯爭鋒。為了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騰出給翻譯,他真正做到了“心無旁騖”。稍有點翻譯經驗的人都知道,文學的各類體裁中,詩是最難譯的。要把它譯好,摸出一套規律,確實需要你花費畢生的心血去琢磨。錢先生的這種專注精神,在譯界是罕見的,堪稱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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