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們也要冷靜地看到,從再平衡調整的目標來看,美國的對華策略沒有發生根本性變革,其長遠目標仍然是構建、塑造中國崛起的新環境,使得中國融入美國創造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中。因此,美國對中國的態度與冷戰時期的對蘇政策具有根本差異,不是赤裸裸的全面對抗,美國對華戰略具有很強的隱蔽性和更加長遠的目標。中國不能犯戰略性錯誤,誤判形勢,陷入美國某些民族主義勢力的挑釁中。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充分注意到,美國對中國提議的新型大國關係建設缺乏應有的尊重,美方並不樂意接受中國提議的尊重彼此核心利益,還難以從心理上接受崛起的中國有利於地區秩序的穩定。但中國仍然在這一體系之內,宣佈做一個建設者和支持者,但要在某些領域提出積極的改進方案,使得全球治理更加優化。
從美國的關切點看,如何理解海洋問題在國家利益、全球利益和地區利益中的配比也越來越重要,美國作為海洋國家的確具有很強的全球利益基礎。但在實現海洋利益的手段上,中美兩國的期待出現了偏差。中國民眾認為,強大的中國應該在地區海洋外交事務中更為強硬。而美國,以及某些周邊國家的決策者和政策建議者,基本認為強大的國家應更加注重通過軟實力手段,在國際規則和法治環境下推進共同利益。如何修正這種偏差,讓兩國精英和民眾認可一個日漸相互依賴的關係依然有助於實現雙方的戰略目標將越來越難,因此中美兩國都有必要與周邊國家一起探討良好的媒體輿論環境,引導各國輿論客觀、公正地看待彼此的行為和意圖。
從中國方面來看,下一步也應該更深入地看待以下問題。第一,要全面深入考察美國同盟體系,特別是美日同盟體系的牢固性、緊密性,以及在軍事之外這類同盟的溢出效應,美國同盟體系具有相當廣泛的實用性,不僅具有防務訓練、情報共享機制,對若干地區的經濟發展、地區穩定也有積極作用。第二,不能盲目高估中國的經濟影響力,特別是需要冷靜看待中國與周邊國家貿易關係在轉化為戰略影響力中的限度。例如,澳大利亞的最大貿易夥伴是中國,但澳大利亞仍然將美國視作最重要的經濟夥伴。第三,要更深入認識到海洋國家的戰略特性,包括海洋不同於陸地的戰略屬性,重新評估美國強盛的海洋基礎,美國借助海洋秩序調整可能充分壓制中國崛起,而前一次對蘇聯的戰略準備則是通過調整陸地政治秩序實現的。海洋首要的戰略效應是通道,中國提出要構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進一步維護從東北亞到西印度洋的戰略通道,但是如果不能慎重處理南海問題,這個連接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節點,中國就難以獲得周邊國家的信任,從而在沿途部署力量,提供地區公共物品。美國顯著提升澳大利亞的戰略地位,其目標之一是妄圖在連接點上卡住中國的發展機遇,如果未來中國在該地區遭遇嚴重衝突的話,美國顯然會進一步加強在南海的戰略存在。第四,中國有必要認識到美國權勢的維持與美國在西太平洋的勢力緊密相關,美國不只是站在地區角度處理西太平洋問題,而總是將其與美國的全球戰略聯繫在一起,從而賦予這一地區相當高的權重,因此所謂亞太再平衡其實是美國全球戰略調整的核心,中國有必要更為審慎地從全球視角看待亞太再平衡的深度調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