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我看到你在有的文章裡,把在芝加哥度過的一年,稱為“芝加哥學派”。
許子東:這個其實不是我說,是他們自己說的。我們到1989年秋天才真正到芝加哥。當時在美國,中國學人主要集中在兩所大學,一個是普林斯頓大學,由餘英時主持,裡邊的學者普遍偏政治化;另外一批人在芝加哥大學,由李歐梵主持,除我們四個外,還有甘陽、劉小楓等等,我們則選擇同政治保持距離。
我們其實也很關心中國政治走向,但大多是從文化上來研究中國。每人選了不同題目,劉再複研究流亡文學,李陀研究毛文體毛澤東的文體現象,黃子平研究五十年代的革命歷史小說,我則研究“文革”小說。
南都:你從那時候就開始研究“文革”小說了?
許子東:是的。所以你看,我們的題目跟政治還是有點聯繫,但仍是學術研究,希望能討論1949年以後中國在文化和意識形態結構上的諸多問題。後來汪輝也來了,查建英也參加過很多活動。所謂“芝加哥學派”,其實也是說說而已,並不是完全統一的,後來各人也是成果不一。
不過我們還是很感謝這個機會,芝加哥的冬天非常冷,零下三十多度,我們也沒地方可去,一群讀書人聚在圖書館裡討論德里達、哈貝馬斯,盡是些抽象的東西,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題目,所以能夠拉開距離來討論。當時也不斷請一些在美國的高手,像杜維明、王德威、鄭樹森、葛浩文,還有一些外國學者來交流,平均每個星期能有兩次討論會。討論完之後,晚上就去查建英男友家看電影,每次看三部電影,頭兩部都是李陀他們選的很難看的但又非常經典的學術電影,《戰艦波將金號》、《八又二分之一》等等,他會給大家講解,最後再來一部輕鬆的,像007之類的好萊塢電影。劉再複最好玩,看前面的電影就睡著了,直到第三部才興奮起來,他說還是這個好看,他們就說他,真是沒得救了。
我們有點像是學習小組,對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為當時講的東西都很學術性,加上大家都是行內人,所以自己也不敢鬆懈。做完報告後,大家也會給你提意見,對每個人都很有幫助。只是萬萬沒想到的,後來這些人在中國影響這麼大,且分化得這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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