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周刊》:《生死疲勞》為什麼寫得這麼快?43天時間寫了一部50萬字的小說,有媒體說你的寫作速度應該去申請吉尼斯紀錄了。
莫言:我們不應該注意作家寫作的速度和時間,這有什麼意義呢?寫了一百年寫的東西不好也是白費,寫了一天寫出來好也是很好,過程並不重要,質量才是唯一標準。像曹雪芹寫《紅樓夢》用的時間非常長,修改比較充分,考慮比較周到,這是一種寫法。但也有一氣呵成用很短的時間寫完一部偉大小說的作家,比如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也是一氣呵成。我的意思並不是說《生死疲勞》是一部“偉大作品”,我還沒有蠢到這種程度。
《生死疲勞》剛出版時,採訪我的記者老是問“你寫了多少年?”我實事求是說寫了43天。為什麼寫得這樣快?因為我拋棄了電腦,重新拿起了筆,用43天寫了43萬字(稿紙字數),版面字數是49萬。當我結束一天的工作,放下筆清點稿紙的頁數時,那種快感是實實在在的。這樣的狀態,和寫《透明的紅蘿蔔》、《紅高粱家族》、《豐乳肥臀》時很相似,沒有任何小說之外的功利得失的考慮,也沒有考慮讀者評論家會怎麼說。
在當前大家批判文學創作粗制濫造、急功近利的大氣候下,我這麼說有點自找難堪,但事實確實如此。當然我也可以說,雖然寫了43天,但這個小說在我心裡積累了43年,因為小說中的主人公藍臉的原型,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上個世紀60年代的初期。
農村問題:農民和土地的關係問題
《新民周刊》:《四十一炮》寫的是上世紀90年代到新世紀之間十年裡農村發生的讓人目瞪口呆的現實變化;《生死疲勞》則把目光投向更遠的50年代,從新中國成立一直寫到新世紀來臨。在這些作品裡你想表達些什麼呢?
莫言:經過二十幾年改革,農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市場經濟大潮的衝擊下,農村原有的價值觀崩潰了,人們在精神面貌、倫理道德上都有很大變化,欲望橫流,甚至沒有是非標準了,而新的價值觀尚未建立起來。我寫《四十一炮》就是想表現這些問題。人類的欲望保持在一個合理的尺度上,會使社會有節律地、有節制地、健康地發展,但如果欲望瘋狂擴張,那將會導致許多轟轟烈烈的鬧劇和悲劇,將會給後代兒孫留下無窮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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